由于风控,本站老域名全部不能访问,请记住最新发布页www.naimao.top

首页

>

六朝燕歌行

>

第六章 趁虚而入

第六章 趁虚而入

  宣平坊。程宅。

 

  东侧廊下摆着一张方桌,贾文和居东,徐君房和袁天罡在西,跟青面兽挤在一张长凳上。

 

  方桌本就不大,徐君房和袁天罡一左一右,几乎是被青面兽夹在腋下,就跟两个乖宝宝一样。

 

  廊内张着灯烛,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悬在廊顶,光芒耀目,映着桌旁一只精巧的铜釜。铜釜下方,一只火炉炭火烧得正旺,釜中乳白色的羊汤滚沸,浓香四溢,桌上摆满了酒肴和一大盆片好的羊肉。

 

  徐君房连草根都啃过的人,一向随遇而安,此时操箸夹菜,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嘴巴还不闲着,“老贾,你啊,哪儿都好!就是心事太重,操心太多。”

 

  徐君房咽了口菜,“让我说,这世间万事,皆有定数。该来的躲不开,不该来的,求也求不到。所以呢,即来之,则安之,放宽心,天塌不下来。”

 

  说着他探着脑袋道:“老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袁天罡一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对!你说的都对。”

 

  “是吧!”徐君房接着劝解道:“要不,让老袁给你算一卦?”

 

  袁天罡囔着鼻子道:“我坦白,我交待,我懂个屁的算卦!都是骗人的!”

 

  徐君房道:“你干嘛捏着鼻子?”

 

  袁天罡用窒息的表情道:“你不觉得这味儿太冲吗?”

 

  中间的青面兽咧开大嘴,嘿嘿一乐,毛茸茸的双臂张开,将两人圈在臂间,抓着桌上的肉食大嚼。

 

  “嗨,这都不算个事,”徐君房不以为然,“我教你个法子——使劲儿猛吸几口,你就习惯了。”

 

  贾文和握着茶盏,默然不语。

 

  徐君房是个热心人,放下筷子,从袖中掏出签筒,“来来来!本仙师给你抽个签,断断凶吉!”

 

  “哗哗哗……”徐君房说着摇起签筒。

 

  廊外,雪花不住飘落,庭院间湿漉漉的,雪水交融,寒意四起。

 

  “嗒”,一枚描金的龙须签落在地上。

 

  “有了!”徐君房俯身去捡,眼角却瞥到一个影子。

 

  一名僧人踩着木屐,踏着石板上的薄雪,缓步行来。

 

  他一掌竖在胸前,一手数着念珠,步履从容,神态虔诚而温和。

 

  “阿弥陀佛。”观海在廊下站定,双掌合什,施了一礼,“寒夜清冷,难得几位施主如此雅兴,善哉善哉。”

 

  徐君房攥着签子,眼珠左右乱转。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万一打起来,自己可得赶紧找地儿藏好,免得给人添乱。

 

  袁天罡捏着鼻子,没好气地打量着他,“你谁啊?”

 

  “贫僧观海,修持金刚密乘。”观海唇角绽出一丝笑意,语调柔和地说道:“乃是不拾一世大师亲许的活佛,佛祖在世间的化身。”

 

  徐君房张大嘴巴。佛祖在世间的化身?佛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尊大神?

 

  袁天罡却是一脸冷笑,丝毫没把这位佛祖化身放在眼里。

 

  “仁波切是吧?”他捏着鼻子道:“野生的吧?你丫的有证吗?”

 

  观海微微一愣,然後轻笑道:“施主果然是妙人。贫僧果然没有寻错人。”

 

  “什么鸟活佛!呸!”袁天罡厌恶地啐了一口。

 

  贾文和道:“大师是为袁老先生而来?”

 

  “贫僧寻的正是这位袁施主,”观海望着袁天罡,温言道:“却不是什么老先生。”

 

  袁天罡捏着鼻子,本来鄙夷的表情僵在脸上。

 

  观海双眼闪动着暗黑色的幽光,柔声道:“袁施主漂泊凡世多年,如今尘缘已了,可愿归来否?”

 

  袁天罡打了个寒噤,刚要跳起来,却被青面兽一把揪住,挣扎不得。

 

  “呯!”青面兽将他牢牢按在凳上,然後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险些把袁天罡拍得闭过气去。

 

  贾文和道:“敢问大师,为何来寻袁先生?”

 

  “贫僧与袁先生有夙缘未尽,特来了结因果。”

 

  袁天罡梗着脖子道:“你认错人了!老夫都没见过你!”

 

  观海拨动念珠的手指顿了顿,然後双掌合什,目视着袁天罡,开口道:“小屁孩,别碍我的事。”

 

  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娇憨,宛如少女。

 

  娇声一出,袁天罡像被毒蛇蛰到一样,颈後汗毛直竖,捏着鼻子的手指拧得发白,几乎把鼻子捏破,颤声道:“你……你……”

 

  观海瞳孔仿佛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变得幽暗而深邃。

 

  袁天罡像泥雕一样,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贾文和目光沉静地看着观海,忽然道:“帛天君可安好?”

 

  观海慢慢转过头,和熙地笑道:“老施主尚好,多劳挂念。”

 

  贾文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观海合什道:“神佛庇佑,安有劫难?”

 

  旁边递来一只杯子,徐君房堆笑道:“大师先喝口热茶。”

 

  “善哉善哉,多谢施主。”观海合什施礼,举步踏进廊内。

 

  徐君房将茶盏放在桌上,用衣袖拂了拂旁边空着的几凳,“大师坐。”

 

  观海看了眼镶金嵌银的凳面,感慨道:“程侯府上果然豪富,几凳都嵌银为饰。”他抬起头,微笑道:“想来是特意为贫僧准备的吧?”

 

  徐君房道:“大师客气了,来来来,快请坐!”

 

  “阿弥陀佛,”观海微笑道:“贫僧修行不够,实在不敢坐此电椅。”

 

  说着,观海僧袖微微掀起。那只茶盏仿佛被人碰到一样,侧翻过来,茶水泼在凳上。

 

  “篷”的一声,凳面迸出一团刺眼的电光,耳边“滋滋”作响。廊顶那颗夜明珠瞬间熄灭,廊中只剩下摇曳的灯火。

 

  青面兽低吼一声,横身将袁天罡掩在身後,顺势从桌旁拽过一杆长枪,虎臂一展,枪锋直刺观海的咽喉。

 

  观海身形微晃,掠到贾文和身旁,沉肩往他肋下抓去。

 

  贾文和衣袖中挥出一根短棒,毫不犹豫地按下开关。

 

  那根短棒无锋无刃,只是棒顶跳动出一丝丝细小的电弧,瞬间交织成一道伞状的光网。

 

  观海立刻撤招,身形再闪,出现在徐君房身侧。

 

  “咄!”徐君房厉喝一声,双手环抱着水晶球,浑身绽放出雪亮的光芒,耀人眼目。

 

  观海微微眯起眼睛,伸手去捞,却只捞了个空。

 

  光芒敛去,徐君房出现在长廊另一端,抱着水晶球,一脸的惊魂未定。

 

  青面兽咆哮着翻腕回枪,枪锋瞬间点出七朵枪花,亦虚亦实地攻向观海。

 

  观海两次出手未果,神情终于凝重起来。他双掌齐出,掌心那串血红色的念珠斜着飞起,套住其中一朵枪花,接着双掌一合,正夹住枪锋,将飞舞的枪花尽数破去。

 

  青面兽手中的长枪仿佛刺中一座大山,他豹目圆瞪,双臂肌肉隆起,胸前的皮甲像要被撑裂一样,那杆长枪一寸一寸从观海掌心探出。

 

  长廊上方,王彦章将铁枪抱在臂间,像狸猫一样蜷着身体,双眼只留一道缝隙,微微盯着下方,口鼻间呼吸断绝般若有若无。

 

  “我佛法身本一,化身万千。阿弥陀佛。”观海宣了声佛号,举步踏出。

 

  袁天罡惊骇得瞪大眼睛,只见观海本体仍留在原地,却从本体中脱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轻飘飘穿过青面兽庞大的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心外无法,光明自生。”

 

  观海抬起食指,往袁天罡眉心点去,温言道:“袁施主,红尘迷途,何苦执迷不悟?”

 

  袁天罡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猛然张开嘴巴,咳出一口鲜血。他手忙脚乱地松开手,鼻中鲜血顿时像泉水一样喷出,流得满胸都是。

 

  廊顶,王彦章眼中迸出精光,双手握紧枪杆,肩背肌肉绷紧。

 

  就在袁天罡迸出鼻血的同时,一个姣好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後,抬起雪玉般的手掌,挡在袁老头眉心的位置。

 

  观海指尖与那只玉掌一触,随即分开。他闪身疾退,虚幻的身影像幻影一样穿过青面兽,回归本体。

 

  观海面上的慈悲与怜悯消失无踪,瞳孔收紧,眉宇间露出一丝阴鸷,狞声说道:“燕!姣!然!”

 

  燕姣然一言不发,玉指一挑,弹出一枚银针,射向观海右眼瞳孔。

 

  青面兽奋力拧臂,枪锋上重如须弥山的力道忽然消散,观海像被长枪挑飞一样,双掌夹着枪杆飞飏而起,身轻如羽,往廊外飞去。

 

  头顶风声响起,王彦章纵身扑出,铁枪疾刺而下,直取观海後心。

 

  观海身形诡异地一扭,仿佛一条弯曲的蟒蛇,避开铁枪和银针,然後身形连闪,倒飞着掠过整座庭院,消失在高墙外。

 

  王彦章双足发力,腾身越过高墙,追了过去。

 

  燕姣然扬手召回银针,随即回手,往袁天罡额角和眉心刺了几下。

 

  袁天罡汹涌的鼻血应针而止,但他方才捏住鼻子,直到鼻血倒流回喉内才发觉,这会儿被呛得连声咳嗽,鼻涕、眼泪、鲜血、口水乱流,整个人就像凶案现场的罪证一样,狼狈不堪。

 

  燕姣然抽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替他抹去口鼻的血污,歉然道:“抱歉,是我来迟了一步,伤得重么?”

 

  袁天罡呼吸通畅了些,喘着气道:“运气,运气……咳咳……啊咳!”

 

  咳出嗓子最後一口鼻血,袁天罡终于喘过气来,他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善有善报啊,差点儿小命都没了……”

 

  说着他回过神来,“哦,多谢你啊,燕仙师。”

 

  燕姣然道:“程侯可在宅内?”

 

  “没有啊,”袁天罡带着一肚子怨气道:“他刚跑回来一趟,就又带着人出去了。咦?” 

 

  袁天罡愕然低头,刚刚止血的鼻孔又窜出两股鲜血。

 

  “燕仙师,”贾文和踏前一步,“卫公顷刻便至,若有强敌来袭,还请仙师不吝援手。”

 

  燕姣然微微颦眉,然後应诺下来,“好。”

 

  ◇    ◇    ◇

 

  车外飞雪如絮,车厢内温暖如春。

 

  杨玉环靠在车厢的角落里,蜷着双腿,双臂搂在胸前。

 

  程宗扬拿着一只瓷盏,“刷刷”摇了几下,然後“呯”的一扣,顺势揭开。

 

  “这个不算!”

 

  “不许耍赖!”杨玉环眼尖,虽然程宗扬刻意用手挡了一下,仍透过他的指缝,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二,一个三!你输了!”

 

  “输就输!”程宗扬解开外衣,往旁边一丢,“接着来!”

 

  杨玉环一手抱胸,一手拿过瓷盏,随手摇了两下。揭开来,三颗骰子竟然是两个六点,一个五点。

 

  程宗扬叫道:“你作弊了吧!”

 

  杨玉环笑道:“愿赌服输哦。程侯爷,该你了。”

 

  “这还掷个屁,”程宗扬脱下御寒的夹衣,扔在座席上。“再来!”

 

  杨玉环笑吟吟拿起骰盅,在手中来回摇着,落下时,程宗扬忽然把手掌按在桌板上,一股力道送出,盏内本来落定的骰子齐齐翻了个身。

 

  杨玉环凤目圆瞪,“你——”

 

  没等杨妞儿说完,程宗扬就揭开瓷盏,“两个一点,一个三点!啧啧,我单掷出来一个六,都比你加起来还大。”

 

  已经是第六级通幽境的修为,虽然做不到要几点有几点,百发百中的赌神手段,但略微操纵一下,给人拆个台什么的,已经是绰绰有余。

 

  “你掷啊!”杨玉环眼疾手快,一把夺走两颗骰子,只给他留了一颗,“给你!”

 

  程宗扬扣好瓷盏,轻轻一摇,然後手拿着直接打开。

 

  “六点!”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怎么样!你输了吧?”

 

  “没放到桌上不算!”

 

  “是你说掷骰子的,耍赖是吧?那就不玩了!”程宗扬摩拳擦掌,“咱们乾脆点儿,还是武力讨债痛快。”

 

  “好吧,好吧!算你赢了。”杨玉环玉指一勾,脱下一只绣鞋,“呶。”

 

  “这也算?”

 

  “为什么不算?”杨玉环一脸无辜地说道:“难道不是我身上的衣物吗?”

 

  “鞋子都算,那袜子呢?衣带呢?”

 

  “都算啊。”

 

  “那要玩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即便算上钗子、簪子、耳环、镯子……我身上所有的衣物饰品也绝不超过三十件。”杨玉环笑靥如花地说道:“你只要能赢三十次,本公主可就脱光光了哦。”

 

  “钗子、簪子也算?”

 

  “当然了。”

 

  “这是什么脱衣游戏?”

 

  “跟你说了有难度的,你自己要玩的。”

 

  “我身上全加起来还不到十件,要是输完呢?”

 

  “你可以找人帮你啊。”杨玉环出主意道:“比如找高力士借几件?”

 

  程宗扬道:“高力士!去安乐府上,我跟你们公主谈谈心!”

 

  “去就去!我还怕你?”

 

  车马驶入皇城之东的延禧门,只听门外一阵吵闹。

 

  “本少爷是天策府门下!卫公是我亲老师!老王王忠嗣、小王王彦章、老苏苏定方,还有罗士信、李嗣业……那都是我嫡亲的哥儿们!如今我们天策府管着长安城的治安,本少爷说不能过,就不能过!”

 

  高智商立在门前,挺胸凸肚,说得口响。左边吕奉先跨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英姿勃发,气势如虎。右边富安捧着茶壶,不时贴心地递上一口,给衙内润喉,伺候用心,服侍周全,好个殷勤的狗腿。

 

  有这一虎一狗傍身,高智商气焰更足,“别跟我扯这个那个的!本少爷亲自坐镇,天王老子都不行!”

 

  门前黑压压聚了一堆人,不管是黄衫黑带的内侍,还是明光铠凤翅盔的神策军将领,都被这口出狂言的小胖子震得不轻。

 

  高智商拍着胸脯,叫嚣道:“有本事你们请卫公来!卫公一句话,本少爷立马让路!要不然……奉先!”

 

  吕奉先双腿一夹,赤兔马长嘶着猛然跃出。

 

  最前面一个穿着神策军服色的酒糟鼻军士躲闪不及,被撞得滚了几圈,爬起来连个屁都没敢放,一头扎进人群。

 

  连神策军的人都被撵跑了,剩下的更不敢造次。郄志荣勉强挤出笑容,“高衙内,小的知道你是程侯爷的义子,能让你亲自守门,里头肯定是有事。小的只是想问一声,里头那个,是不是真是窥基?”

 

  “知道你还问?”高智商横眉竖目地说道:“窥基堕了魔,一身鬼祟阴邪的妖术。皇城里头没人还好,万一让那魔头跑出来,不知要残害多少百姓。要不是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凑过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郄志荣连连点头,一边朝他竖起大拇指。

 

  “跟你们说啊,也就是我师傅大智大勇,将他堵在皇城里头,不然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马车声响,车前的中行说站起身来,振臂高呼道:“程侯爷亲手斩杀窥基,为民除害!”

 

  高智商大喜,“听到了吗?我师傅干的!牛逼!”

 

  “闭嘴!”程宗扬推开车窗,没好气地说道:“一会儿去大明宫,给仇公公赔罪。”

 

  “是!”高智商腿一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然後转过身,挥着手像赶鸭子一样道:“散了!散了!窥基那个大魔头都被我师傅弄死了,你们还杵这儿吹风呢?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轰然散去,争相将此事禀报自家主人。

 

  躲在人群里的酒糟鼻打了个哆嗦,然後勾着头,撒腿就跑。

 

  程宗扬没有在意,掩上车窗,车马驶入十六王宅,驻守的军士又多了一倍,他们的衣甲同样多有风尘之色,都是刚调来的士卒。

 

  打着太真公主旗号的马车畅行无阻,一路来到安乐公主的府邸,看到兔苑小楼的灯光,不禁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一夜的风波终于过去,虽然窥基生前已经身败名裂,但毕竟是出身勋贵,代替先皇出家的大唐国师,又对两人仇恨入骨。如今终于命丧皇城,如同芒刺尽去,无论程宗扬还是杨玉环,心下都轻松了许多。

 

  程宗扬道:“安乐这小丫头,放着正院不住,偏偏喜欢住在别苑。”

 

  “安乐分封的时候年纪还小,原本的寝殿又高又大,有宫人侍女陪着也空荡荡的,她自己住着害怕,才选了兔苑的小楼。”

 

  “原来是这样啊。”

 

  “喂,”杨玉环压低声音,“安乐那丫头怎么样?”

 

  程宗扬装糊涂道:“什么怎么样?”

 

  “睡都睡过了,你就没点儿感受?那可是我大唐宗室最漂亮的公主!还是黄花闺女呢。”

 

  “黄花闺女……”程宗扬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

 

  “说起黄花闺女,你不也是宗室公主吗?”

 

  “本公主是外姓好吧!”杨玉环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觉得我比她漂亮?”

 

  程宗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要验过货才好评价吧?”

 

  杨玉环啐了一口。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安乐公主府邸黑洞洞的,灯影皆无。

 

  杨玉环道:“本来还想打那个死女人一顿出出气,倒是便宜她了。”

 

  “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就是看她不顺眼!还敢跟我别苗头?哼哼,长不高的小矮子。”

 

  “公平点儿说,她也没那么矮吧?”

 

  “不管!反正她比我矮。”

 

  “咦?”车马驶过庭院,杨玉环忽然讶然一声,往院墙方向望去。

 

  当日宫中变故,安乐被召入长生殿,风传会被赐死,或是以出家为名远迁软禁,永不回返,甚至连累下人也要倒霉。因此府中的仆役差不多都跑光了,然而这会儿一个老太监,正佝偻着身子,贴着院墙踟蹰而行。

 

  他穿着黑衣,戴着御寒的兜帽,头勾得低低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杨玉环目力过人,根本看不出院内还有人。

 

  程宗扬贴在车窗处,寻思着说道:“这是府里上了年纪的老仆?会不会见过高阳?”

 

  自己正想找个知情人,倒是赶巧了。

 

  杨玉环道:“高力士!”

 

  驾车的高力士正待勒马,中行说已经跳下车,他挺胸凸肚,摆出总管的架子过去,喝道:“你!做什么的!”

 

  那老太监低着头,一声不响。

 

  “站住!”中行说抬手扳住他的肩膀,“问你呢!好生回话!”

 

  夜色下,那老太监停住脚步,然後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寂静中,仿佛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一只苍白的颅骨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人口鼻皆无,牙齿外露,空洞的眼眶中隐隐闪着鬼火。

 

  程宗扬心跳几乎停了一拍,即使见识过身为白骨的尸陀林主,但在府中陡然见到一只行走的骷髅,猝不及防之下,还是使他头皮发麻,汗毛直竖。

 

  只不过那只骷髅头虽然皮肉皆无,唯余白骨,却硬生生给了他一种眼熟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它颧骨上一道箭痕,形迹尚新。

 

  “不好!是窥基!”

 

  杨玉环反手提刀,光着一只脚从车内冲出。

 

  中行说倒是镇定,先迎面啐了一口,然後抡起铁尺,往骷髅头上抽去。

 

  “啪”的一声,那只骷髅头从颈上掉落,在地上翻滚不止。

 

  “小心!”程宗扬一把揪住中行说的後襟,将他扯开。

 

  那太监无头的尸身挥起双臂,僵尸般青黑的手指险些洞穿中行说的腰腹。

 

  “铛!”杨玉环的斩马刀劈中尸身的利爪,将它半只手掌生生斩断。

 

  那具无头的尸身往地上一滚,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奔向骷髅头,一把抱在怀里,然後断颈血光一闪,幻化出一道血色的长虹,越过高墙。

 

  程宗扬与杨玉环刚衔尾追上,便看到那具无头的尸身抱着骷髅头,跃入墙外的水渠,传来“扑嗵”一声水响。

 

  程宗扬与杨玉环面面相觑,这魔僧真是阴魂不散,连肉身都没了,竟然还跑到这里来。

 

  只剩下一颗骷髅头的窥基虚弱了许多,对上重伤在身的中行说都只能字面意义上的抱头逃蹿。问题是它一头扎进水渠,这还怎么追?

 

  “你看清楚是窥基了吗?”

 

  “就是他!”杨玉环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中行说与高力士也攀上墙头,闻言道:“那厮只剩了一个脑袋,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占了一个太监身体,又跑到这里。”

 

  高力士道:“长安城这么大,他干嘛要跑这儿来?”

 

  “废话!肯定是冲着主子来的。”

 

  “他怎么知道主子要来这儿?”作为杨公主最信任的心腹太监,高力士对上中行说也一点儿不虚,“你跟他说的?”

 

  中行说冷笑道:“挑拨是吗?我看你就是内奸!”

 

  “是你!”

 

  “就是你!”

 

  “住口!”杨玉环喝了一声,两人才悻悻然闭上嘴。

 

  程宗扬心下疑窦丛生,只剩下颅骨的窥基夺占了一名太监的肉身,从皇城一路走到十六王宅,从速度判断,肯定是在自己启程之前,不可能是听到自己要来安乐公主府邸,一路盯梢至此。

 

  它来这里干嘛?只剩下一颗骷髅头,不想着逃命,还跑东跑西,难道有什么无法化解的执念?

热门小说

更多热门小说

Tags:

更多
妈妈 女友 娇妻 生活 风流 妻子 都市 故事 老婆 母亲 人生 女人 欲望 堕落 调教 绿帽 重生 少妇 系统 穿越 人妻 教师 沉沦 姐姐 性福 老师 乱伦 日记 淫乱 一个 世界 江湖 后宫 女神 出轨 熟女 少年 往事 美女 美母 游戏 催眠 淫荡 传奇 极品 系列 经历 妹妹 母子 少女 情人 性爱 岳母 秘密 情缘 无限 同学 校园 真实 诱惑 儿子 男人 女儿 爸爸 夫妻 猎艳 大学 老公 天使 乡村 幸福 美艳 家庭 俱乐部 嫂子 性奴 武林 女警 总裁 爱情 淫妻 变成 暴露 日常 换妻 末世 改编 之后 丝袜 仙子 生涯 日子 之旅 欲海 幸福生活 凌辱 情事 情欲 攻略 青春 艳遇 熟母 红颜 荡妇 淫欲 天下 小姨子 回忆 神雕 修仙 母女 美丽 漂亮 不要 性事 逍遥 家族 之路 桃花 邻居 回忆录 沦陷 姐夫 爱妻 春色 警花 风月 红尘 红楼 岁月 办公室 偷情 交换 外传 禁忌 地狱 暧昧 女孩 做爱 大唐 儿媳 激情 绝色 事儿 小姐 超级 哥哥 借种 深渊 黄蓉 女侠 自白 征服 美少女 校花 情色 成长 母狗 红杏 善良 迷情 医生 官场 性感 豪门 胯下 轮回 公主 高中 之恋 人间 计划 阿姨 巨乳 疯狂 公子 温柔 上海 成熟 淫女 北京 恶魔 婚姻 熟妇 迷途 柔情 加料 男友 时代 复仇 合租 朋友 新娘 美妇 美人妻 家教 炮友 背叛 不伦 荒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