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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沟头堡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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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如此时情长儿女

第三十六章、如此时情长儿女

  二十五号这天确实很热,热得人心浮气躁,气温也曾一度高达至三十五摄氏度,而知了猴的叫声此起彼伏,直到晚六点过后扬起的一阵微风,才稍稍削减并驱散了一些热气,尽管还没进伏。 

 

  水足饭饱过后,小哥几个和小姐几个倒也都没闲着手——把吃剩的东西收拾利索,稍后又待了会儿,这才起身跟杨刚夫妇道别。 

 

  送行时,书香指着这帮人:“一个个的,啊,连话都不敢说了?” 

 

  “平时不也没机会见面吗。” 

 

  “什么叫平时也没机会,这不就看见了吗。”与此同时,书香按之前杨刚所示的那样把烟给他们发了出去,不管会不会抽都人手一份。“也不留你们了。”斜阳下,天很高,看起来也极其敞亮,东面坡下才刚露角的禾苗齐刷刷挥动起手臂,似是在向青春致意,又像是在倾听这群少男少女们的心声。“照顾的到与不到的,别挑哥哥。”甩开身前这帮男的,书香又专门跟三美和小玉这么讲了起来,“等下次,我妈在家。”这阵子,母亲确实来去无踪,就像大爷鬓角陡然出现的白发,尽管这晚杨刚把酒预备出来,书香的心头却一直都在悬着。 

 

  “知道吗,年前我碰到穷三了,他说自行车厂克扣他哥工资。”书香提及到这件事时,杨刚只“哦”了一声。见此,书香又转向云丽,“哦哦哦的,到底都知不知道?” 

 

  “三儿,水至清则无鱼啊,与人打交道怎能斤斤计较呢。” 

 

  “我知道他跟你一起出生入过死,可……” 

 

  “这是一方面,另外呢,你娘娘之前不也没接手自行车厂吗,总得有人去打理吧,对不对?”他看着侄儿在那寻思,举起手来,把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将来一个人去闯天下也得这么做,就跟你把同学约家里一个样,让三分得天下,这就是手段。” 

 

  书香嘿嘿一声:“我说不过你。” 

 

  杨刚伸手摸向书香的脑袋:“告大脚还疼不疼?” 

 

  “喷云南白药了不是,再过两天都能跑了。” 

 

  “没戴护腿板还是怎的?”说话间,目光便转向书香那趾尖都起了糨子的脚丫上,“有事儿得告诉家里,这要是耽误了。”话到半截就从后面给书香屁股上来一巴掌,“再他妈敢这样儿看大怎揍你的。”尽管内些年书香遇到了很多操蛋事儿,尽管后来他远走他乡,但父爱般的温暖一直都在,如此时。 

 

  当年可还没有女神这种称谓,不过梦中情人和大众情人倒是时常能在电视机里听到,从山口百惠到张瑜,再到刘晓庆和巩俐,后几年随着港台三地明星的涌入,又涌现出一大批靓丽风景线,像什么王祖贤,张曼玉,周海媚等等。在书香的认知里,附和以上条件的,无论穿着还是打扮,娘娘绝对能归属于大众情人这一行列。至于说母亲是否也符合这一标准,书香一直都在回避,既不愿面对也不乐意跟人分享,更不喜欢别人嘴里去议论她。每每听到众人提及到母亲时,但凡是说点花边新闻或者是涉及到男人方面的东西,灵秀还没咋地他就率先瞪起眼来,不是踢下桌子就是踹一脚门,哪怕被灵秀数落,反正他总要弄出点动静来,或许这就是少年人的心理,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阻断视听,让人把注意点都转移到他自己身上来。 

 

  灵秀是十点左右到的家,进村北口时她就把路上用来敷眼的刨冰扔到了墙角处,来回眨巴几下眼,这才朝着胡同里骑了过去。之所以冰敷,其实也是因为早上爹妈说自己眼肿了,她解释说可能是上火了,回来的路上便买了一袋刨冰。放下车,灵秀就跑去屋里照了照镜子,眼皮还虚微有些浮肿,便在洗过脸后用梳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遂又跑去里屋拿起了描眉笔——这东西尘封已久,书勤结婚内天她似乎也只是打了个口红。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想到昨日那个还不如自己有魅力的女人都擦了粉,灵秀觉得自己也应该变一变了。至于说怎么去改变,首先当然要化化妆了,然后再烫个头,这样一来,既能换换心情,也能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杏核之上的柳叶经过修饰之后变得靓丽起来,放下描眉笔后,灵秀往后退了退,照着镜子左看右看,除了体型更丰满些,似乎哪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凑过去又拿起口红,正在唇角涂抹,这时候忽听院里响了几下。她转身朝外看了看,没见到人却听到了几声门响,以为是公婆过来了呢,便照着镜子又抹了两下。 

 

  抿着嘴唇,灵秀又把擦脸油拿在了手里,拧开盖,抹了一点打在手心上,脚步声声渐大,透过镜子,她看到了杨伟撩帘儿走了进来。 

 

  进屋后杨伟讷讷地说了句什么,灵秀没接茬,她把双手搓了搓,随即涂抹在自己的脸上。杨伟缓步上前,站在灵秀身后,好半晌才递出一封信来,头一低,又开始支吾起来。 

 

  灵秀本不想搭理他,可看到自家男人这幅表情时,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十几二十年的夫妻,便把信封接在了手里。看上面也没落款,倒是鼓鼓囊囊的,又见杨伟在那磨磨唧唧,灵秀就把信封撕扯开。“谁来的?”像是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儿,不见动静,她又问了一遍。“谁给我的?”叠起来的信纸厚厚一沓子,有个七八张的样子,估计都得有个万把千字了。 

 

  杨伟脸现愧色,扑腾一下就给灵秀跪了下去:“我错怪你了。” 

 

  “这是干什么?”从冷战开始有一个多月了,到后来的分房睡也已僵持了一个礼拜,给杨伟弄出这么一手倒着实出乎灵秀的意料。“错不错的也不至于这样儿。”抖开手里的信时,开头就是“忏悔”两个大字,她立时全都明白了。“你起来。”她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也说过我宁吃鲜桃一个不吃烂桃一筐,还说过我这个人一身毛病,但就是穷耿直。 

 

  “我错了,是我误会你了。” 

 

  “起来呀,有啥事回头再说。”看着杨伟的脸,灵秀把脸撇了过去,“估计这会儿爸妈也都去了东头。”以前或许还犹豫呢,但经过昨儿半宿的沉思,她已经彻底想好了,自己啥都不要,唯一的念想就是把儿子争取过来。这不是草率,也不是一时的冲动,就如同她这些年一直坚持在做的,或者说是人生寄托——儿子是我养活的,也是我招应大的,让什么都不能让这个,让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是喝酒连带谈事情,连云丽都没料到许建国会拖家带口拉着他嫂子和沈怡跑过来。其时书香还没起呢,听到门外吵吵嚷嚷,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了句:“谁呀,这大起早的。”虚晃间,也没看清到底是几点。 

 

  云丽也皱起眉来:“好你个老许!”她面带愠色,给书香回话时,说道:“你表嫂也过来了。”来者是客,东家就不能在屋里干坐着了,于是她把脚上的黑色高跟鞋穿了起来,起身往下扥了扥一步裙,随后把蝴蝶衫领口处的扣子又系上一个,给他们准备起茶水来。 

 

  书香坐起身子,隔窗探去,沈怡果在人群里。就看许建国双手紧紧握住杨刚的手,嗓门跟驴似的,“刚子,咱哥俩可又快一个月没见了。” 

 

  说话时这许建国把身子一闪,便把沈爱萍和沈怡让了出来:“沈怡就不用我介绍了,我嫂子,也是哥,哦加刚他妈,也不用多说了吧。”陡然间他舌头有些打卷,好在这个时候沈爱萍把话接了过去,“可见着大兄弟了。”她一脸的浓妆艳抹,抢上前抓住杨刚另一只手就握了起来,“大忙人啊,见一面多不容易,本来嘛,年前我就应该过来。”机关炮似的,幸好彼此都认识,不然还以为她是神经病呢。 

 

  杨刚笑着看向许建国时,这边就暗暗把被沈爱萍握着的手抻了回来:“太阳底下可不是说话的地界儿。”稍稍一顿,又道:“昨儿看球来,我侄儿还没起呢。”手一引,就把这几个人让到了东侧的厢房里。 

 

  “是拜山头还是喝酒啊?”书香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说,“早知这样我就把焕章喊过来了。”昨儿虽说没跟着一起去北头,但喝酒这事儿却跟焕章讲了,也算是找个由头吧,毕竟有几天没去北头了,免不了被琴娘惦记,不过当时确实不清楚,要真知道姓许的来这么一出,也就在昨儿个告诉焕章了。起床尿尿刷牙三步曲,这边刚收拾利索,灵秀内边也赶过来了。 

 

  置身在堂屋门口,书香眼前一亮,“妈”这个字也在这个时候被他喊了出来。灵秀“嗯”了一声。“干啥呢?”儿子傻愣愣戳在那,她还以为哪里不对,停下脚步开始环顾起来。“哪不行?”边扫视自己的衣服,边问儿子。 

 

  “好着呢。”书香嘻嘻一笑,迎着香味这步子就迈出去,朝灵秀走了过去。 

 

  灵秀哼了一声:“没个正经。”小嘴一掘,脸上却笑靥如花,“准是刚起。”她爱干净,向来是利索人,而这身牙白色无袖长裙正极好地展现出她那修长丰润的身子,胸脯挺拔,分界线处的腰肢往里收收着,略微撑开的臀胯把裙子挑撑起来,而脚上又踩着一双细跟红皮鞋,所以成熟中自然而然平添了三分喜庆劲儿。“昨儿又熬夜了吧。” 

 

  “你咋知道的呢?” 

 

  “我咋知道?刷完牙也不说擦擦嘴。”这么说着,她下意识把手伸到胯间,摸空之下就瞪了儿子一眼,“手绢也不说给我。”裙子上哪有什么口袋啊,她就用手给书香擦了擦嘴。 

 

  萦绕在鼻尖的香味让书香抽搭起鼻子深吸了两口,嘻哈间嘴上道着“真香”,朝身左方向扭了下脖子:“我表嫂来了。”然而下一秒在看到杨伟打门外进来时,便又嘟噜起脸来。 

 

  透过窗子其时灵秀也看到了屋里的人,正这时,听到儿子说了一句:“妈,我去找焕章了。”不等他走,灵秀伸手就抓了过去。“先等会儿,妈有事儿要跟你说。”也没说是什么事儿,人就朝厢房走了过去,把书香晾在了一旁。 

 

  “啥?”话声落地,没见母亲回应,看着她那翘立挺拔的背身,书香也就跟在了灵秀的屁股后面,一起去了厢房。进屋之后,他一眼就看见桌上摆的东西——除了麦乳精还是麦乳精,堆了半桌子,心说这是要干啥?也正是此际,沈爱萍站了起来,一旁陪做的许加刚也跟着站了起来。 

 

  站在灵秀身后,书香冷眼旁观,就听沈爱萍说:“哎呀,大妹子来了。”跟个重坦克似的,上前就拉住母亲的手,像老熟人似的寒暄起来,“这阵子挺忙的,要不早就过来看看了,哎对了,杨小哥的脚怎样了?我都快担心死了。”笑起来时,脸跟打了腻子似的,又穿红挂皂,看的书香直起鸡皮疙瘩,心说话,这不你妈老妖吗。 

 

  灵秀面上带笑,顺势推起沈爱萍的身子:“值不当的事儿。”冲我儿子来的?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心下疑惑,暗想这许建国来也就罢了,这娘俩跟着凑什么热闹,又见沈怡也跑过来了,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凑来进门时也看到了内辆深黑色皇冠轿车,又暗自嘀咕,不说我是骚狐狸吗,真看我大爷升职了。然而在把沈爱萍让回座前时,灵秀又不露痕迹地端起了桌上的茶壶:“都坐下,我给你们再续点水吧。”打着哈哈,客让起来。 

 

  因没看到公婆,也没听见动静,放下茶壶后灵秀乜向儿子:“你爷你奶内?” 

 

  书香摇了摇头:“没过来呢。”早在灵秀进门时他就发现了,妈化了妆,除了万紫千红,他还闻到了一股海飞丝的味道。 

 

  “怎跟丢了魂是的?”嘀咕了一声,灵秀又看向云丽。 

 

  云丽也摇起头:“还以为会跟你们一道过来呢。” 

 

  除了杨廷松老两口没过来,人基本上都齐了,许建国便站起身来:“前些日子踢球闹了个误会,也不知书香伤成啥样了,难得刚子正好在家,我这边呢已经在仙客来订好了包间,等老爷子老太太过来咱就都过去。” 

 

  杨刚稍稍打了个愣,转瞬便笑了起来。“我还道是怎回事呢。”眼神一瞟,顷刻间便把云丽以及灵秀等人脸上的变化收在眼里,“恭敬不如从命。”话说出口,便抄起一旁的香烟。 

 

  见状,许加刚站起身子来忙把火点着了,递送过去。杨刚朝他挥挥手,示意其坐下。杨刚话锋一转:“别人不知道规矩,老许你还不知道?来我这吃饭能走吗?”撂下话,自顾自地把烟点着,嘬了一口后才又道:“是不是,啊,再叫人背后说我杨刚慢待了客人!” 

 

  在一众人的笑声里,书香也凑起了热闹。“许大,抽烟。”道了一声远来是客,他就把桌上的烟拾起来,分别递向许建国和沈爱萍等人,随后也把火点着了,递送过去。“昨儿内两场球看了没?我跟我大整看到天亮。”一说到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半截。上届世界杯意大利得了个季军,尽管这次有些差强人意,不过他仍旧对其报以极大的信心,“门神有帕留卡,后场有巴雷西和马尔蒂尼,锋线上又有巴乔,真格的还进不了下一轮?反正我不信。我都跟我大说好了,阿根廷要是捧杯,我做一百个俯卧撑,要是意大利捧杯,我大就背着我去院子里转一圈。”说得正兴起,灵秀那边就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于是书香嘿嘿一笑,杨刚也笑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这时候应该去正房里坐坐了,灵秀跟云丽交换一个眼神,随后拉起沈怡的手,跟许建国等人打了声招呼便携着云丽一起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沈爱萍一个女人,身边都是男人又插不上话,她就也跟着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儿子,随即向杨刚点了点头,娘俩便心有灵犀般一起也跟了过去。 

 

  屋里只剩下老爷们了,书香这么百无聊赖地又待了会儿,脚还有点瘸,不过慢走倒也看不出所以然,溜达起来朝外走了出去。院子里的日头老高,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不过墙根处的苔藓倒是挺倔强,这日子口竟还带着股潮气,也越发显得绿得深刻。屋子里叽叽喳喳的还挺热闹,什么身材好啊,长得漂亮啊,虽不知具体指的是哪个人,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那拍马屁呢。“我们家跟村西内王……还是表亲呢……老的现在不都没了吗,偶尔走动也没以前频繁了。”这个胖女人的话还真不少,可能是因为屋里都是女人吧,“听说内谁……内谁来着。” 

 

  “琴娘。”女人堆里,公鸭嗓的声音极不和谐,“说是撞鬼了。” 

 

  “对对对,秀琴大姑家的,撞邪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这碎嘴唠叨起来一个人就摆了一台戏。 

 

  书香皱了皱眉,心说还真应了内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一人一嘴就成了七嘴八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真是,就算隔八百里远有个屁也都他妈的能闻见味儿。其实当初跟许加刚动手也是因为触及到了底线,但真要说事儿有多大,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意气之争。此刻听到她们议论起焕章家里的事儿,倒也没说什么太出格的,书香就打院子里走进屋内。“妈,我出去看看啦。” 

 

  听到这话,灵秀朝外一扭脸,心神似被牵动,人也跟站了起来:“干啥介?” 

 

  书香从门外探出脑袋:“去喊我爷我奶啊。”呲呲笑着,目光盯在灵秀脸上。 

 

  “你爷你奶一会儿还不过来吗,去,给拿两根冰棍来。”灵秀朝他挥起手来,又坐回到炕上,转而跟沈怡说道:“脚还没好利索就惦着跑。”直说直摇头。 

 

  心思被识破,书香嘿嘿两声:“我就一说,又不是真去。”真假不论,以其现状来看,一来一回还免不了要半拉小时。他晃悠着身子从冰箱里拿出冰棍,走进内室分发给众人,挨在灵秀身边坐了下来。“不说有事儿要说吗。”近在咫尺,母亲莹亮的耳垂都浸出了一抹玉色,说完这悄悄话,差点没伸出舌头去舔两口。 

 

  灵秀仍旧是这句话:“回头再说。”直到饭后打东院离开,始终都没讲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跟加刚出去玩玩,可别跑远了。”眼神朝他一递,书香虽不情愿,也只好站了起来,朝许加刚挥手招呼过去,“走吧,咱在这也插不上话,去房后头待会儿吧。”又朝众人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到了后身,许加刚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先给书香抵让过去一根:“不瞒你说,我都憋半天了。”这回拿出来的倒不是万宝路,而是给改成了健牌香烟,“尝尝这个。” 

 

  “你抽你抽。”客套起来,书香用手一支许加刚的胳膊,这边也从自己口袋里把红塔掏了出来。“一样一样。”没记错的话,头些日子在拿万宝路时曾见过内个牌子,“我这才叫瞎吧唧呢,就是没事儿找个乐玩。” 

 

  “甭拿了直说。”许加刚二次又把烟递了过去,死乞白赖塞到书香手里:“尝尝呗。”随后也抽出一支,点着火,在吞云吐雾中问了起来:“听说焕章他爸撞邪了,是真事儿吗?” 

 

  书香哈哈一笑:“人这嘴啊还有边?还有说我腿瘸的呢,你信吗?”答复的同时,心里却想,赵伯起再如何不济那也是焕章他爸,即便就算势同水火,也是自己跟他之间的事儿,不能落井下石,让外人看了笑话。 

 

  听他这么一说,许加刚有些疑惑:“要不,咱现在过去看看?” 

 

  书香没直接拒绝,当即点头道:“行啊,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刚迈出两步便“哎”了一声,“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妈知道准又该说我了。”不止如此,还指着自己的脚说:“往常我五分钟就能过去,现在?嘿,到内边不得半个小时,还别说再走回来。”所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许加刚楞了一下,倒也知道书香内脚还没好利落,可这跟挨不挨吓唬有什么关系,忙问:“说你啥?”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说是不说,却又找补一句,“前两天不跑去跟木匠师傅学打拳吗,就因这事儿我差点没挨揍。”本来挺正经的一件事,说来说去竟成了嘻嘻哈哈。 

 

  闻听之下,许加刚将信将疑又犹豫起来。他暗中掐算了一下来去时间,自己一个人倒是好说,跟杨书香一起去……碍眼的跟在旁边,又不知人家家里头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在,就此便打消了念头:“要不得了,我也不去了。”近些日子虽说没机会去玩琴娘,但山高水长,以后的日子里还不是由着自己予取予求吗,想及至此,他强忍着内心里的渴望,把欲念强压了下来。“到时问问赵哥。” 

 

  书香摆摆手:“你去你的。”随即自嘲起来,“我这要是腿脚没事儿,不早去了吗。”,其实往常跟许加刚也没什么太多交集,好也罢坏也罢,彼此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便由着对方爱干啥干啥。 

 

  “算了算了。”说着,许加刚又把目光定在书香的脚上,“你一直都在这边住着?” 

 

  书香不答反问:“怎了?”莫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拜访有些惊讶,就算是在学校他跟许加刚也始终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 

 

  “也没别的事儿,”想了想,许加刚就嘿嘿起来,“上回内磁带咋样?得劲儿吗?”立马从兜口里掏出香烟,但续接了半天也没接上,烟屁一扔,只好又掏出火来。 

 

  书香扫了一眼许加刚,笑的同时说得不咸不淡:“还行,挺得劲儿的。” 

 

  许加刚连续打了好几次火才把烟点着了,嘬了两口过后,他摸着自己另外的兜口,很快就从里面掏出一盘英语磁带,“看,这是啥?”料想掏出来展示肯定能引起侧目,谁知道对方除了一句挺得劲儿外,竟还是内幅欠揍的表情,而且就跟没看见似的,他想卖关子都没机会,“这可都是我费尽心机才弄来的。”你妈个屄的,大爷还求着你了?暗自咒骂的同时,嘴角一扬,笑着就把磁带给杨书香递了过去。“这跟上回内盘差不多,不过这个更刺激,撞起来的音儿那叫一个足,保守估计一秒得三四下。” 

 

  书香“哦”了一声,拿磁带时看他倒还挺兴奋:“哎我说,你这都从哪搞来的?”随口一问就把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工装裤里。 

 

  许加刚还等着下文呢,结果,结果哪有什么下文——人家跟啥事儿没有似的,反倒是他自己脸上一阵干笑,都有些不太自然了:“你听就是了,分享嘛,好事儿肯定都记着你。”可能也感觉到了自身的急躁,稳着身形便岔开了话题,“也不知内展销会什么时候开,得问问你娘娘,我婶儿。” 

 

  “秋后还不开吗。”曾听焕章说起过,这小子前一阵子好像倒腾过东西,也不知是真是假,书香便打起哈哈来:“弄外快还是咋的?对了,听说前一阵子你倒腾啥来……”麦秋内会儿,多半是因其看到自己这边吃到了西瓜,对面这家伙也带着一伙人去操场搞了一把,其时他对内种善于跟风的行为并未表态,此刻也仅仅是出于好奇,仅此而已。 

 

  “你娘娘不在外贸吗,认识的人又多,我这不就惦着沾沾光吗。” 

 

  “沾光?下雨内天就为这事儿?”书香把烟屁弹到了坡下,听到许加刚哼哼两声,他扬手拒绝了对方对方的好意,继续道:“女人的东西也敢拿出去卖?你还真就够牛逼!”不提过往摩擦起火的内点屁事,仅就这点眼前之人就不容小觑,于是他便越发坚信一个道理,每个村子至少都有一个神经病、一个风流人物。不止如此,他认为在这个基础上应该还得再加一个,还有一个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女人的东西凭啥不能卖?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还别说连裤袜……”戛然而止下似被烟呛住了,许加刚晃悠起身子,屁股一掘,卡鸡毛似的在那咳嗽起来,发出了其固有的公鸭嗓式的咽声。 

 

  “这倒不假。”书香呵呵一声,这事儿他既不羡慕也不恼火,本来嘛,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不然之前也不会跟云丽询问行往开发区进出的门路。“还是你牛!” 

 

  直起身子后,许加刚抹抹眼角,又猛地嘬了一大口烟,像是在找补,愣了好一会儿后,仰起脸来:“我二姐现在不干个体呢吗,我这是给她帮忙,对了,这事儿大鹏没跟你讲吗?”几声鸟叫打破了沉寂,随着灿灿金光铺天盖地而来,势头益发猛烈,脑头上的蝉鸣倏地也跟着叫了起来,薄雾缭绕下书香看到他眼周都泛起红来。 

 

  听闻老爷子昨儿中了暑,许建国便客随主便没再张罗。“这两天确实够热。”这么说着,转而询问起杨廷松的情况,“吃完饭我带老爷子去医院看看。”小叔子刚说完,一旁的沈爱萍也跟着附和起来。 

 

  杨廷松摆手笑道:“昨儿喝了瓶藿香正气,汗早就发透了。” 

 

  李萍接过话来,跟许建国叔嫂解释:“你杨叔啊就不服老,大热天非得去耕内地。” 

 

  杨刚和杨伟哥俩齐声问道:“我爸又耕啥地啊?”起身抢着把一旁的电风扇给关了,随后,电扇嗡嗡地开始减速。 

 

  “真当个事儿了还,快把电扇开开。”示意的同时杨廷松举起了酒杯,他环视众人,笑道:“这么热的天,不等酒喝完衣服还不先潮了。”当先带起头来,连电扇都跟着一起附和起来,又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像是要挣脱束缚,甚至要把每个人的衣服都吹起来,让他们在酷热中感受到凉意,能享受到这份舒适而舒服起来。 

 

  “还不是帮秀琴种内菜园子。”李萍这心直口快既是心疼老伴儿,同时也是因为心存怜悯,“她一个妇道人家。”虽没再多说别的,却引来许加刚的侧目。寻思中他偷偷扫向杨书香,看其若无其事坐在那里,越琢磨越不对,心说话,行啊杨书骚,你玩我…… 

 

  两点来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段,轿车里虽不似蒸笼那么邪乎,却也没法立时坐人,所以许建国便把车打着了,车窗也都摇开了。“饭是刚子安排的,这饭后的项目必须得听我的了。”绕到门前他便拉起杨刚的手,边说边把脸转向杨廷松,“要说服谁,我就服老爷子,这酒量简直无敌了。”笑声里,把脸转向李萍,还小声询问——“要不带我叔再检查一下。” 

 

  看着许建国,李萍连说两句没事儿,又抿嘴笑了起来:“你还行吗大国子,要不就在家睡一觉再走。” 

 

  许加刚摆起脑袋,道:“刚子叫三斤,我叫斤八,您放心,绝对都没超量。”说完,扭脸示意侄子把空调开开,又笑着看向陈云丽和柴灵秀:“今个儿有些遗憾,什么遗憾呢?俩妹子都不去啊,我想邀个舞伴都没机会。” 

 

  灵秀这边跟沈怡正低语,听见招呼便笑着朝许建国说了句:“实在是太抱歉了,也没照顾好,以后吧,不跟许哥打招呼的时间还长着呢吗。”与此同时,云丽也道:“你这叫钻空子,还非得跑外面去?难道从我这就不能跳了?”姐俩一左一右,并蒂莲似的。 

 

  “听见没?你俩弟妹可都发话了!”目光转回到许建国身上,杨刚伸手朝他点了过去:“身边不有嫂子跟小姨子陪着吗,还拿缺了?”说完,又看向书香,连问两声:“三儿,这叫不叫拿缺?” 

 

  “还不是怕吵了俩妹子歇着,要不我早就留下来了。”许建国边说边笑。 

 

  沈爱萍这边也没闲着:“难得赶上这个好时候,无论如何都得再陪陪大兄弟不是。”跟她儿子一起从后面拖住杨刚的身子,“刚子叔你就别客套了,上车吧。”于是杨刚就被以许建国为首的这三个人死拉活拽请上了车,“趁着你在家,晚上把内哥几个也都叫来,咱再好好来来。”随后许建国又朝杨廷松夫妇以及灵秀夫妇摆了摆手,“外面太热了,都请回吧。”他上到驾驶位,等人依次都上了车,探着脑袋朝外又摆了摆手。“过些日子,等老太太过生日我们再过来。” 

 

  在汽车发动机的轻微轰鸣声中,杨刚朝外喊了两声“三儿”。 

 

  书香凑到近前,本想趴在车窗上,因为太热,又戳起身子。“等我脚好了。”他踅微低下脑袋,“昨儿也没休息好,到那你先泡个澡。” 

 

  杨刚呵呵笑着,倚在靠背上问:“晚上还跟大一块看球吗?” 

 

  “你几点回来呀?”问着,书香又回头看向灵秀,有些二意三心。 

 

  “大早点回来不就得了。”这话刚撂,车内便响起了公鸭嗓的声音,“刚子叔,杨哥是一直都在你这边睡吗?”而后又说了些什么书香也没听清,直至汽车缓缓发动起来,这才把目光从灵秀身上移开,“妈你还没告我是什么事儿呢。” 

 

  “什么事儿?”灵秀挑了挑眉,她跟云丽一样半宿都没合眼,此时身子也有些乏,想到杨伟写的那个万字悔过书,缓和下来的心里便又起了波澜。“睡醒之后再说。” 

 

  书香撇了撇嘴,虽说也有些困,不过口袋里装着磁带呢,也不知这会儿焕章走没走,又见妈内边没了着落,就想着去北头看看:“你们都睡觉我干啥介?要不,我就去找焕章。”兴头一起,困劲还就没了。 

 

  一听这话,灵秀当即就恼了:“跟我回去睡觉。”白了儿子一眼,转而看向云丽时,伸手推了推她,“洗个澡,也睡会儿吧。”让她进院歇着。 

 

  瞅着朝西走远的爷爷奶奶,书香凑到云丽耳边,把手一拢,也低语起来:“把里屋门给我锁死了。”和妈一样,酒气之下他在娘娘身上也嗅到了一股熟悉而又独有的肉香味儿,嗅的同时,他看着云丽泛红的脸上密出的细汗,咧了咧嘴,“喝白的不就得了,还非要搀酒。” 

 

  云丽把蝴蝶衫领口上的扣子解开两个,白花花的胸脯露出一角时,略带潮润的脖颈也在这个时候泛起了一层粉红色亮光。“要不你们娘俩冲完再走吧。”日头前,那两道月牙浸着水光,还伸手掐了掐书香的脸蛋。“这回又剩娘娘一个人了,晚上还过来吗你?”顺手替书香把脑门子上的汗抹了抹。 

 

  书香偷偷瞥了眼灵秀,似是犹豫,灵秀内边已然放出话来:“菜都叫妈提溜走了,吃完晚饭让他跟你再过来不就得了。”随后一番推让便没再打扰云丽,也没绕去房后头走,朝西一转,带着儿子先后一起朝西招呼下去。 

 

  这才刚到胡同口,熟悉就瞅见许加刚急匆匆朝这边跑了过来,看他呼哧带喘的,书香皱起眉头:“你这又干啥介?” 

 

  许加刚嘴角一扬:“我妈内包落你娘娘那了。”撂下话便又撒开丫子朝东疾驰而去。 

 

  成片的浮云几如交错的板块,巨大凸耸而又无比怪异,在金黄色的太阳周边不停来回游荡时,像是下一秒就要砸下来,持续碰撞着。地面也泛起一片黄光,入眼处,树木房屋摇摇欲坠,跟掀开的热锅似的,虚幻且又缥缈,极不真实。街上一片死寂,院门几乎都四敞着,也都一片死寂,半个人影也都见不到。 

 

  蛙鸣打远处传来时,树上的知了猴叫得更欢了,蜻蜓迎合着这股乐声扑簌起翅膀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上下翻飞。而屋内唯一发出的噪音恐怕就来自电风扇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在那欢快地晃荡着脑袋,持续而弥亘,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 

 

  “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还不快点?”灵秀朝后催着,其实她步子迈的也不大,与其说是赶路还不如说是在那散步呢。 

 

  “这不也没歇着。”跟在后面,翘臀扭摆中的母亲莲步款款,在这无数次的窥视下,眼下那细高跟像是斗牛士手里提溜的红布,不断敲打在书香的心坎上,被喊醒时,他说:“妈你甭等我,你先回去。”其时这已是目前他能提起来的最快速度,他下身穿的始终都是牛仔或工装裤,他想,是时候该换条短裤穿了。 

 

  “谁等你了。”灵秀白着儿子,又朝他呸了一声,“就这样儿还惦着四处疯跑?” 

 

  “都地不平了还四处疯跑啥呀?” 

 

  “昨儿喷没喷云南白药?” 

 

  “喷了,见天都喷,晌午跟晚上,”左脚使不上劲,右脚就尽力迈大一些,“我哪还敢糊弄你。” 

 

  “还少糊弄我了?”说到这,灵秀似忘记了身在何处,她双腿微微一岔,手都叉在腰上了,“杨书香,要再敢不听我的看我怎收拾你!”烈日下,微醺的脸蛋散发着粉泱泱的光泽,蜜油似的。“你急啥,不会走慢点。”眼珠一立,人就迈了出去,把手担在了儿子的胳膊上。说来也怪,吓唬人的是她,埋怨的人也是她。 

 

  “没事儿,不用。”被架起身子时,书香嘴上支吾,却也没再坚持。“都这么大了还让你操持。”斗大的日头迅速把二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亦如多年前娘俩行走在沟头堡的大街小巷中。彼时他是个累赘兵,她是指引他方向的引路人,此刻,他仍旧是个累赘兵,她仍旧是他的引路人,流逝的时光下,孩童已成长为一个大小伙子,个头都虚微超过了她,但不变的是,他是她儿子,她是他妈。 

 

  到家擦过脸后灵秀先把长裙下了身,随后又找了个短裙套在腰上。换做往常,奶罩肯定也会脱下来,但这次她却没那么做,而是找来一件短体恤,套在了身上。整完这些,没见着儿子进屋,朝外扫了几扫就奔出屋子。“香儿,香儿。”急促地呼唤起来。 

 

  书香扒光衣服只穿了件小三角,正套间转悠呢,燥闷之下他趟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去听那个录音磁带,正这时,脆生生的呼唤便传到了他耳朵里。听到妈在叫他,答应的同时书香晃悠起身子又走了出来。“不在这呢。”从厢房里探出脑袋,边往外迈,边朝灵秀嬉皮笑脸,“干啥呀?” 

 

  “干啥,臭缺德的你说干啥?”灵秀这话倒说着了,弄得书香丈二和尚,没等言语便又给吓唬一声,“穿裤子介。” 

 

  “妈你这干嘛吗。”嘴上嘀咕,书香虚缝起眼来,“多热,我都快起痱子了。”脚步擦擦的,边瞥着里屋边走了过去,“你不也把长裙脱了。”话还没落地,眼前一晃,白嫩的胳膊就伸了过来,耳朵当即也被妈给揪住了,“叫你犟嘴,我说干啥就干啥!” 

 

  “穿穿穿,穿还不行。”书香歪起脑袋,心说妈怎这么豪横呢,以前可不这样,起码不像现在这样儿,说变就变。“妈你撒手,不说让我穿裤子吗,到底穿还是不穿呀?”人已经给提溜进屋。 

 

  “爱穿不穿,管你呢。”灵秀甩下这话就进了西屋。书香左右看看,揉了下耳朵便也跟了进去。看妈背对着自己,书香嘿嘿嘿地打量起自己的窝。“窗帘跟被罩啥时换的?”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这里的变化,“谁从这屋睡?你?”这话的意思也是因为一旁摆上了台扇,靠墙的褥子也都给换成了薄被。 

 

  灵秀二话不说就把高跟脱了下来,跪着上床把被窝上的窗帘拾起来,关上窗子,把窗帘挂了上去,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便把东侧帘子上的挂钩一摘,登时屋子又亮堂起来,“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干。”她人往褥子上一趟,支唤起儿子。“过来给我揉揉,累死我了都。” 

 

  书香凑到床边,没等上床灵秀就变了卦。“你过来。”话没落就把脚丫往回一缩,又坐了起来。“去把烟灰缸给我拿来。” 

 

  虽被支得迷迷瞪瞪,然而书香咧了下嘴就屁颠屁颠地把烟灰缸拿上了床,。“这不你给我买的内个吗。”想问妈啥时把它拿过来的,门外响起的脚步又让他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我去外面转转。”言说之下,其实杨伟也知道灵秀此刻正在气头上,心说该检讨的也都写在了纸上,想必冷静下来这事儿也就掀过去了。心里这么吧唧着,干笑两声过后,他又说:“你歇会儿吧。”讨了个没趣,估计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 

 

  不说灵秀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书香挺不待见的。“他又惹你了吧?!”透过窗子,他蹬着那个朝外走去的人。“淡着他,甭搭理他!”当儿子的嘴里这么评价父亲,可见二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怎样了,相较之下,反倒是杨刚这个行伍出身又没什么文化的人更像是一个父亲,除了疼爱,不管是说话还是办事,拿捏得体也更令人容易接受和信服,这也是为啥他乐意跟杨刚在一起的缘故。 

 

  “说啥呢?”灵秀仰起身子,又伸手从桌上把烟和火够了过来,“一天天的。”说得书香嘿嘿嘿地直搓脖子,烟灰缸倒是放在了床角,却忘记顺手把桌上的烟和火给妈一起拿过来了。“真是给烟不给火心中没有我了。”自嘲中,他跪到灵秀面旁,讨好般地把手伸了过去,搭在她肩上。“实话实说,又没胡说不是。”就算妈不说他也知道二人拌嘴了,要不她绝以不会这么冷淡,这点他多少还有些体悟,“还老师呢,说别人都会说着呢!” 

 

  “再提我跟你急。”灵秀嘴上说急,却并未真个急了,人往前稍稍探了下,边抽着烟边把眼合上了,“不该你管的甭操持。”被太阳晒过之后,床上的余热还未散尽,不过这似乎影响不大——电扇一开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书香很卖力,动作也很麻溜,一直从妈的脖颈给她揉到屁股蛋儿,该软的地界儿软,该滑溜的地界儿滑溜。“行吗这手劲儿?”揉得兴起,边问边揉边吸鼻子,正要去撩开短袖再给她挠挠脊背,就被灵秀晃悠着身子躲开了。“行了。”她脸色绯红,掐灭烟之后靠在了被褥上,眼见儿子抱起自己双脚,踢腾着就踹了过去,“摸我脚丫子干啥?” 

 

  “不给你揉吗。”书香搓了搓鼻子,多半是因为指头上的味道,卡巴裆肉眼可见便挑了起来,他正要下床回避,哪知下一刻妈又呼喝起来。“又干啥介?上我身边来。”不知她又要干啥,也猜不明白,只得又蔫溜溜地跪着凑了过去。 

 

  “给我把帘儿撩起来。”被呼喝着把西窗上的挂钩一摘,一来一回书香又回到了原地。 

 

  “躺下来!”说变就变的脾气搞得灵秀也很诧异,不过稍一琢磨又觉得本该如此——使唤自己儿子不就应该这么硬气吗,再说伺候的又是他,心里顿时便又稳当下来。“快点!” 

 

  看到妈手里拿着的发卡时,书香登时就明白她要干啥了。 

 

  “没带耳朵?” 

 

  “前两天刚掏过。”书香还想再辩白两句,毕竟狗鸡还硬着呢,可灵秀压根就不管内套,“我说掏就掏,要不你就别跟我过了。”这话一出,书香立马就躺下了。“这不也是心疼你吗。”嘴上说着软话,身子一侧,暗中咬起嘴唇时,人便匍倒着歪在灵秀边上。 

 

  “就得听我的!” 

 

  “妈你别这么王道。”书香试图跟妈再说两句逗笑话,也方便回缓自己此刻的窘境,不成想胳膊忽地就被掐住了。“唉唉唉,妈你别拧。”他哎呦起来,九阴白骨爪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王道?我哪里王道了?”掐着儿子,灵秀要他当面解释清楚,“我就这样儿,不行找别人介!” 

 

  “妈,妈,妈妈,我就一说。”书香呲着牙,借故翻身爬跪着立起身子,“别人再亲她也不是我妈啊,是不是你说。”这态度这语气,却忘了现状——鸡巴直撅撅地正怒耸在卡巴裆里。“王道我也心甜,来嘛。”抓住灵秀胳膊摇晃起来。 

 

  瞥见儿子裆下挑起来的帐篷,灵秀把脸一扭,啐道:“杨书香你臭不要脸!” 

 

  “妈,妈。”此刻书香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我错了,儿子错了,错了。”有如惊弓之鸟,抱着灵秀的胳膊连作揖带赔不是,好话说了千千万。“这还等着妈给我掏耳朵嗯……来吧妈,完事我接着给你揉还不行……儿子错了,错了,妈你就饶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憋着尿呢不是,到现在都没解手呢……妈,妈,都听你的,你说干啥就干啥……” 

 

  “少糊弄我!”灵秀嘴上呵斥,却在动了几下身子之后安静下来,还偷偷瞟了一眼儿子,随即又把脖子颈到了一侧。 

 

  换做别人书香早拍屁股走人了,还赔不是,拉鸡巴倒吧。“哎呀,刺挠死了,妈你快来吧。”见机行事,不等灵秀把脸转过来,就倒在了她腿上。“嗬,不行了妈,妈,妈你来嘛。”小时候逃那是因为不懂事,现在?挨了吓唬其实也乐意跟灵秀腻乎在一处,正所谓儿不嫌母丑,何况又是亲妈真人在此。“妈你来呀,快来呀。” 

 

  “治不了你再得了。”看他在自己身上跟个肉虫似的来回晃悠,灵秀哼了一声,这才把小手按在儿子脑袋上,又见他贼眉鼠眼瞟过来,偷笑了一下便又立时绷起脸来,“别瞎动晃。”借着光亮把手上的发卡移到儿子的耳朵上,探了进去。“就得听我的,知道吗!” 

 

  眼前数寸便是妈那柔软的小腹,枕在腿上,火热中弥漫出一股令他亲近渴求却又迷茫恐惧不敢直视的味道,明明偷偷吸着鼻子,又一再告诫自己——可不能再惹妈生气了,浑浑噩噩之际,他便看到妈衣角处露出来的袜腰——那挑逗情欲的肉色连裤袜晃得他心旌扶摇,脸上火烧火燎。“大鹏怎没跟我表嫂一起过来?”闭上双眼,死死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情欲,转移着注意力。 

 

  “她也没回陆家营啊。”灵秀右手微张,压在儿子脸上,左手捏起发卡在儿子耳朵里轻轻摇掏,一边掏一边窥视儿子的脸蛋,“要不是传到我耳朵里,不知你得瞒到什么时候。”提起这事儿灵秀就恼火,“大鹏多听话,哪像你。”略带幽怨的声音随着双眸注视过去,那绷紧的小脸其时早已舒展开了,带着三分愉悦四分舒缓,低头端详起这个经由自己十月怀胎,体内淌着自己血液的人儿,灵秀的脸蛋不期然又红了起来,于是所剩下的三分微嗔和薄怒便在这个时候攀上她那有如苹果的脸蛋上。 

 

  “我表嫂去哪了?” 

 

  “啊……”停下动作,灵秀把发卡拾在手里,也不知儿子怎就那么多话。“大鹏姥姥不病了么,你表嫂不得留梦庄伺候。”窥视着,见他没有觉察,竟缓了口气。 

 

  “我还以为帮忙去了呢。” 

 

  “帮啥忙?” 

 

  “听许加刚说,他二姐干个体呢,对了妈,你咋不干点别的营生,总比待在乡里强吧。” 

 

  “这还盯不住你呢,还干别的?” 

 

  暖风轻抚,肉香面前,扇叶不断撩拨着少年浮躁的心,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无奈胯下的狗鸡太不争气,你越是转移注意它就越来劲,害得书香心里叫苦不迭。正这时,妈推了他一把。“转过来。”可恶的狗鸡在身子转向妈那身体一侧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大腿。倏忽间,书香猛地缩肩塌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瞟了一眼妈又赶紧转过脸去,生怕一个不好又惹毛了她,凭地破坏掉娘俩这难得在一起的美好氛围。 

 

  “昨儿我大还给我捎回来一本吉他书呢。” 

 

  “妈问你,是烫头好还是留长了好。”没再给儿子照看另外一头的耳朵,灵秀吹了吹发卡,把它别在了耳后。 

 

  “留长了吧。”书香骨碌起身子,施溜溜地瞥着灵秀。“你现在这发型就挺好看。”见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里又活泛起来。 

 

  “是吗?”灵秀伸手一指书桌,意思是让儿子给自己把镜子拿来,转念便支起身子,亲自够了过去,“留长了好看?”镜子再收,她开始端详起来,“那妈就听你的。”既然儿子说留长了那就留长了,大不了到时再剪,这倒不是什么难题。 

 

  “怎突然问这个?”莫说书香不解,灵秀自己自身也有些不解,“那你说妈是不是老了?是不是?” 

 

  “谁说的这话?”书香把腿一伸,抱起灵秀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胡说八道吗!”揉捏起来。 

 

  灵秀把脑袋一歪:“那你看我有没有白头发?”这才把目光转到儿子身上。 

 

  书香停下手上动作,盯着妈脑袋上的一头青丝,看半天也没找见半根:“哪有什么白头发啊。”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 

 

  灵秀干脆把头偏了过去,还撩起头发:“你再给我好好看看。” 

 

  “真没有,儿子啥时骗过你?” 

 

  “你就是骗我了,要不为啥不跟我说实话?”书香事儿就够多了,灵秀比他事儿还多。“快点!” 

 

  书香跪起身子,上前抱起灵秀脑袋里翻外翻,这当口,还没胡撸齐整又被灵秀推了一把。“好了好了。”异变是因为才刚又看到了儿子裤裆里半撅起来的鸟儿,害得她心口扑腾腾乱撞,估摸再看下去非得抓住儿子的命根子质问不可——“这臭东西怎那么不老实呢”,慌里慌张地,音儿都变了,“睡,睡觉!”把个身子一背,脸似火烧了一般。 

 

  “妈,我抽根烟行吗?”不知妈怎么也抽开了万宝路,书香点头哈腰试探着又说了句:“就抽一根,保证抽完就睡。”多年后的情人节,除了精心挑选的康乃馨配玫瑰外,他又送了她一条520,也不贵,拢共加起来也就几百而已,回想当初娘俩躺在西屋的内个午后,还说呢,当时我哪睡得着啊。灵秀问他,为啥睡不着。他说你一会儿急一会儿又笑的。灵秀白起眼时,他又说,“就猜是有心事,不然能那样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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