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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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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杜陵的初恋,是从读大学一年级时开始的。他的第一个恋人叫乔玉梅,是他的同班同学。那是一个生着一双大眼睛,长睫毛,花眼皮,瓜子型脸庞,容貌能用俏丽二字形容的姑娘。这是一个性格特征比较复杂的女孩,时而热情如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时而冷漠若霜,素以为要,六月生寒。对人,爱者欲其登天堂,恨者欲其堕地狱,冷热不均。此外,自尊意识很强,任性、占有欲望炽烈。属于那种进攻型的女孩。起初,杜陵在班级中心仪的姑娘并不是她,而是班上另一位叫艾芹芹的女孩。艾芹芹比杜陵大两岁,个头也不高,决不能用苗条二字来形容,她生着一张月亮般明媚的脸庞,性格也如月光般柔美,她的杏壳眼睛下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永远显得宁静致远,淡泊而极少欲望,她的这种性格反映在于人交际时,不温不火,平和随常,温柔内敛从不张扬。从入学的那天起,杜陵有些喜欢这位姑娘,有意无意使得想接近她,但艾芹芹却对他从来也没有显示出超逾同学友谊的亲近,这一点让杜陵怅然若失,而她本身又是个性格内向,不大善于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的大男孩,加上出生的自卑,想一想父亲常年蹲守着的饲养院,再想一想,一家六口人住着的那盘大土炕,他便失去了主动去向女孩子们求爱的勇气。除了我这个人之外,我能给她们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只有贫穷和卑微的社会地位,而这一切大概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算了吧,还是等毕业后,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工作几年,再作其他考虑吧。或许找一个家庭条件和自己差不多,又没什么高攀念想的普通姑娘结婚算了。有了这种自卑感,杜陵便把对艾芹芹的那份单思牢牢锁在心底。

    而正在这时,乔玉梅却主动向他发起了爱情攻势。一天,下课后,在学校的操场旁边,乔玉梅与杜陵主动打起了话:“哎,杜陵,我们同学都四个多月了,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话,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讨厌?”

    “怎么会呢?你很好,我一点都不讨厌你。”杜陵实话实说。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和我说话?”乔玉梅笑得十分的灿烂。

    “主要是——”杜陵有点脸红,不知如何去回答乔玉梅的提问,局促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也许是你的光芒太耀眼了吧,像天上的太阳,而我只是一块碎玻璃,在你的耀眼的光芒下会黯然失色,所以不敢接触,免得自取其辱,”

    “杜陵,我真没发现,你和会说话,你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乔玉梅笑得更加灿烂,如九月里的阳光。

    “不,我一点也不会说话,我只是用真心赞美美丽的东西。”杜陵更加局促不安。

    “我是东西吗?有你这样赞美女孩,把人称作东西的吗?”乔玉梅收敛住了笑容。

    “别——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过我是不善言语表达的,你千万别生气。”

    杜陵惶惶不安地说。

    “我怎么会生气呢——”乔玉梅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像和煦春风中的风铃声一样动人。她又说,“我其实有点喜欢你,真的,你很帅,学习也很用功,很勤奋,而且不会花言巧语的奉承人,尤其是在和女孩子说话时,很腼腆,像个大男孩儿。你能告诉我,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山阳县的农村。”杜陵说。

    “太好了,真巧,我的家也在山阳市,我们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远在千里之外,有个同学是老乡,真感到亲切。”乔玉梅说。

    “但是,我们之间是不能称为老乡的,因为你在市里,你的父亲是公安局的处长,而我只是一个乡村汉子,一个右派的儿子,一个乡村饲养员的后代。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只能称同籍”杜陵平静地说。

    “ 怎么?你了解我的情况 ?”乔玉梅有些惊异地问。

    “不是我了解的,是由喜欢你的同学告诉我的。”杜陵说。

    “是谁告诉你的?”乔玉梅问。

    “你应该知道,就是我们的班长,我们山阳市副市长的儿子,他很喜欢你。”

    “噢,是他,可是我不喜欢他。”乔玉梅淡然地道,又说,“杜陵,不是我批评你,你的思想观念太保守、陈旧了,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有等级、门第观念,没听说过吗?出身不由己,道路自选择,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饲养员还是处长,我在乎的只是他本人。我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乔玉梅说。

    而正是乔玉梅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杜陵的心扉,难得一位高官的千金,能全然不在乎他的作饲养员的父亲卑微的社会地位,并且丝毫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交朋友,这是一份难得的情,却之不恭。

    此后,杜陵和乔玉梅交起了朋友,但那个时代的男女交朋友并不像现在,见第一次面就可以接吻,认识两天就可以上床。杜陵和乔玉梅交往了两个多月,约会时连拉手的举动都不曾有过,他们保持的一份是纯真。但两个多月的交往中,杜陵也看出了在他和乔玉梅之间的一些实际中的不平等,比如,约会,乔玉梅可以迟到,但杜陵却必须分秒不差的赴约,迟到一分钟,乔玉梅就会脾气大发。当然这种时候只有一次,那次在赴约的道上恰巧碰见了老师,,打招呼,多说了两句话,迟到了一分钟。但,乔玉梅姗姗来迟却是常事。再比如,在论及一些事物,各自谈论自己的观点时,乔玉梅没可以毫无顾忌地反驳杜陵,但杜陵如果稍稍持有不同意见时,乔玉梅就会红颜一怒。但这一切杜陵都能忍让,他听父亲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那除非是神,既然你要爱一个人,你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它的缺点。接受一个人你不能像到市场上买肉那样,挑肥拣瘦,分割开来买卖。父亲对母亲就是这样的。所以,杜陵对付乔玉梅的大小小姐脾气,只是宽厚地一笑了之。他深知乔玉梅不是看不起他,故意给他难堪,而是一种秉性,或者是家庭的优越地位、环境养成的一种习惯。他觉得自己这不是怕她,奉迎或巴结她,而是真心喜欢她,看一个人要看大节,略小节,多想他的优点,少挑他的缺点,人的本性不坏就行。人家一个处长的千金,不嫌弃咱卑微的出生,并且主动和自己交朋友,这不就是对咱们最大的看得起吗?因此,乔玉梅和杜陵的相处很愉快,感情发展的也很快。放暑假的时候,乔玉梅就提出一块回家,顺便让父母见一见父母。对乔玉梅的这个提议,杜陵开初很担心,怕遭到乔玉梅父母的否决,主要是担心乔玉梅的父母会看不起自己家庭的低微地位。但乔玉梅只用两句话就减除了他的忧虑:“嗨,瞎担心,我父亲小的时候也是个放牛的,因为地主的儿子看不起他,老欺负他,一怒之下,打瞎了人家地主少爷的一只眼睛,怕被抓进监狱,就跑了出去,参加了革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过去本身就是一个放牛娃,能嫌弃饲养员?”

    “可是我父亲还右派,”杜陵仍然有些犹豫。

    “我父亲也差点被打成右派,他是老革命,要不是为了那事儿,恐怕现在市长也早当上了,还能委屈在那个处长的位子上?”乔玉梅说。

    那次,杜陵随乔玉梅一块回到了山阳市,并且探访了乔玉梅的父母亲。果如乔玉梅所言,她的父亲不但对杜陵露出没有半点小看,或者鄙夷的神色,相反很是看好杜陵,认为女儿的眼力不错。倒是乔玉梅的母亲,对他女儿的这个男朋友不以为然,认为嫁给一个庄稼汉的儿子做媳妇,也太辱没了自己的门庭。结果是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丈夫一顿训斥:“操,你这反动阶级的思想永远也改不了,当初我要是不在你那个资本家老子所在的县当县长,你恐怕连我也看不起,我过去就是个庄稼汉,你咋嫁给我?看人要看本质,看发展,我看那后生不错,实实在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等怎么样,就把自己家的底细下清清楚楚交待给梅梅,就凭这一点我就相中了。至于他老子右派的事,更是扯淡,操,我还差点被打成右派,要不,老子一个老红军,当这破*处长?”

    乔玉梅的父亲差点被打成右派的原因就在他的出口太粗,而且爱带那个‘操字作口头禅。其实他的那个‘操就相当于现代,连女孩子说话都带的那个‘考字并没有真正想操谁的意思,但他却因为那个‘操字差点给自己担来了灾难。反右那会儿,乔玉梅的父亲出于对领袖的热爱,在赞扬领袖时说:“毛主席,操,真伟大。”有人就认为他想操毛主席。其实这怎么可能呢?一则他跟随毛主席的队伍出生入死几十年,对毛主席很有感情,二则,毛主席是男的,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但是有些人就要往歪了理解,其实是他们在糟蹋毛主席,但却打着捍卫毛主席的旗号,你有什么办法?幸亏上面的人有点觉悟,觉得一个跟随毛主席南征北战多少年的红军战士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呢?一定是出语不慎。但对伟大领袖出言不逊是要追究一定责任的,就撤掉了他地委副书记的职务,至于右派的帽子就免了。

    当乔玉梅在暑假归来,回家的路上,把父亲的对杜陵的评价学舌给杜陵时,杜陵眼里转动着泪花。尽管后来杜陵没有成为那位老红军的女婿,但他对老人那份敬意却保持至今。

    杜陵和乔玉梅从山阳市返回学校不久,杜陵意外地收到了他的同学艾芹芹给他的一封长达十页信纸的信,信里倾诉了她对杜陵的爱慕与相思,字字真情,句句恳切,情意绵绵。这封信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杜陵的心上,从本心艾芹芹是他最心仪的一个女孩,杜陵对她的感觉就如《诗经,关雎》的那种描述和相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但是依照爱情排他性和‘先位权谁先占,谁优先的规则,他已经无权再接受艾芹芹的这份爱。因为他已经吻过过了乔玉梅的嘴唇,尽管只是轻轻的一吻,但那就是一份承诺,一份责任,更何况乔玉梅的父亲对他是那样的看中,那样的赏识。他不能辜负老人那份厚望。尽管就在那时,杜陵就隐约地感觉到也许乔玉梅并不适合他,她是那样的高傲、任性、自以为是,心底容不下半点委屈,人活一世怎能没有委屈呢?人活一生怎能事事正确呢?你总是让别人附庸你,依顺你,服从你,别人是你的奴仆吗?你是女皇吗?即使你是皇帝的女儿,也还有农民起义造反,不听你的时候,何况你还不是什么皇帝。虽然,就在那时,杜陵就对乔玉梅有所不满,但他是那种遇事尽量多想别人的优点、长处和好处的人,而尽量不去想别人的坏处。而且他的性格不适合做农民起义的领袖。所以他没想过背叛乔玉梅,虽然他已经预感到乔玉梅总有一天要背叛他。

    杜陵给艾芹芹委婉地回复了一封信,拒绝了艾芹芹对他的那份情意。那些日子,他不敢看艾芹芹那双有些悲凉、凄楚之色的眼睛,他觉得是他对艾芹芹犯下了大罪,伤害了一个美丽的女孩的一颗美丽的心。

    就在那年放寒假的时候,杜陵再次与乔玉梅双双一起回到了山阳市,杜陵买好了第二天回他家乡的那座小县城的车票后,又登记了旅社。然后抽出空来去乔玉梅家。

    乔玉梅对杜陵说,家里只剩了她一个人,父亲到省里开会去了,妈妈赶上了外婆去世,赶回南方奔丧去了,走了又一个星期了,两个哥哥都结了婚,搬出去住了,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赶上了家人一个也不在家,她好孤单。当时杜陵并没有领会乔玉梅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番话,以为只是随便聊聊。在乔玉梅家帮助乔玉梅做好饭吃过之后,他想回旅社休息,乔玉梅就说:“你也太狠心了,你就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留下来陪你吧?”杜陵很是为难地说。

    “有什么不能的?我家又大又宽敞,难道住不下你吗?非要回那个又黑又脏的破旅店去住,陪我一夜你能死掉吗?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乔玉梅不高兴地道。她大概觉得杜陵太不解风情了,这种要求竟然逼着一个女孩子自己提出来,太有伤女孩子的自尊了。

    “好,好,我陪你就是了,我的错,这还不行吗?”杜陵赶忙陪不是。

    那个夜晚,拉就留在了乔玉梅家里过夜,杜陵一直陪乔玉梅聊天聊到十一点钟,杜陵提出要到另一间屋里去睡觉了,乔玉梅也并没有阻拦,可是,他刚刚睡下不一会儿,还没有入睡,乔玉梅推开他住宿的房间站在了他的床前:“冷死我了,你是傻子吗?木头人么?还不赶快请我进你被窝里暖暖。”

    杜陵赶忙把乔玉梅让进了被子里,他感觉乔玉梅的身体冰凉,身体在战栗着,就主动把她拥住,用自己的体温暖她,但他丝毫没有欲望,只是怜惜地说:“梅梅,你也太任性了,是不是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多冷啊!”

    “我就是要你为我暖身体,你这个木头人,抱紧我。”乔玉梅说着紧紧拥住了杜陵。

    乔玉梅的身体渐渐温热起来。她说:“你亲亲我——,不,我要你亲我的嘴,热烈点,再热烈点,抱紧我——再抱紧点——我想你,我要你脱我的衣服——”

    “梅梅,这不行——这不好——我们还没有毕业——我们还不能结婚,会怀孕的,我不能害你——真的,也许你会后悔的。”杜陵坚持着。他不想损坏他们之间那份纯真、纯美的爱情,他认为爱情应该是高尚的、纯洁的。那一刻,在他的意念里没有半点生理上的原始欲望。他甚至再想,我没有权力破坏梅梅的纯真,那样是不负责任的。万一有一天,她不爱他了,那该怎么办,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失去贞操,被其他男人占有过的女人,那时候,我不是害了她么,他的父亲是那样的信赖我,看重我,我怎么能做出对梅梅不负责任的事来呢?不,我不能。

    “怀孕了我去打胎。我要你要了我。我爱你——”乔玉梅用急迫的语气道。

    “梅梅,不能啊,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我一定。”杜陵说。尽管他还不大懂得男女之事的具体运作,但这种事向来是无师自通的,他想,他会有学会的那天,他不笨,不傻。

    “你不是个男人——”乔玉梅猛然推开了他,跳下了地。

    “梅梅,你听我说——”杜陵还想解释什么,但乔玉梅已冲出了房间。

    第二天,杜陵向乔玉梅道别时,看到乔玉梅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她的脸冷若冰霜:“杜陵,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你不爱我,我也决不会勉强你,你走吧——”

    “梅梅,我是爱你的,我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杜陵惶惶然。

    “别说什么了,你走吧。”乔玉梅再次下了逐客令。

    “等寒假结束返校时,我再来找你。”杜陵以为乔玉梅不过是一时的激愤之言。她生气的时候太多了,不必认真计较,等她的气消了就会什么时也没有的,杜陵想。

    “不必了,我自个儿知道学校的路怎么走,不用你再费心了。”乔玉梅冷冷地道。

    寒假结束后,杜陵还是坚持来月乔玉梅一块返校,但乔玉梅一走了。

    再次在学校与乔玉梅相见时,她对待杜陵如同陌路人。问话都不愿搭理。杜陵为此生了几天病,心里委屈得慌。他想,乔玉梅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怎么连自己对她的好坏都分辨不出来呢?为什么乔玉梅会说自己不爱他呢?莫非爱就必须要发生那种肉体关系?照着这么理解,那么柏拉图式,或是旦丁式的精神之爱就不算是爱,而只有母猪对公猪的行为才算是爱?不可思议。照杜陵意识里对爱的模糊理解应该是,爱是理解、尊重、呵护,心仪、神交、责任、义务、也包括肉体的亲昵和交合的多位复合体,而不仅仅是在快乐原则指导下的*,如果仅仅是那种勾当,苍蝇也会,那么苍蝇也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也懂得爱情,我们也会谈情说爱的。”但是,乔玉梅没有给他时间和机会去诠释他的这种爱情观,他只能是自个儿对自个儿演讲了。但是,这次爱情的挫败并没有给杜陵的心灵带来多大的伤害,因为他对自己和乔玉梅的这场恋爱从心里就没抱多大期望值,也没有那种动心动魄的感觉,再某种意义上讲,这只是一次爱情演习,演习到此结束。但尽管如此,那些日子情绪有些低落是真的。这种情绪上的低落让一个女孩子看在眼里,那个女孩子就是艾芹芹。一天,艾芹芹专门约见了杜陵,杜陵听到艾芹芹约他,一阵心跳,以为爱情的女神将要再次惠顾他了,但那只是一场空欢喜。

    “杜陵,你最近怎么了?萎靡不振的。”见面之后,艾芹芹就问。

    “没什么。”杜陵掩饰道。

    “还没什么呢,头都耷拉了下来,你别瞒我了,你和乔玉梅吹了吧?”

    “嗯——”杜陵点点头。

    “其实吹了也没什么,或许这是件好事,你和她本来就不合适,我预感到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不会长久,她那个人,怎么说呢,人不坏,但就是太自我,喜怒无常,能受得了的人没几个,要是别人的事,我不会去管,偏偏是你——唉,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的,你怎么就不能等我些日子呢——”艾芹芹既安慰杜陵,又不无抱怨地说。

    “那么现在你——”杜陵满怀希望地望着艾芹芹道。

    “现在已经晚了——在没有给你写那封信前,咱们班的吴伟忠就一直追我,但我心里一直喜欢的是你,没有答应他,想等你来追我,谁想你那样被动,我看乔玉梅突然和你关系走得那样近,这才急了,豁出脸来给你写信,谁想你已经答应了乔玉梅。你好让我失望啊,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心里真有点抱怨你,但又想一想,你也没答应我什么,我也没有应诺过你什么,只不过都是在心里暗恋,暗恋的事,谁能猜得中,人心最难猜。所以也就再不抱怨什么,你在我心里淡了,可吴伟忠还一直拼命追我,难得他有这份真情,我就答应了他。”艾芹芹向杜陵解释道。

    “哦,是这样的。”杜陵心里好一阵失望,但极力掩饰道:“吴伟忠那人不错,我祝你们幸福。”

    “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就那样吧。虽然吴伟忠这人不错,但论我的本心,最喜欢的人还是你,但谁让命运阴差阳错呢,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吴伟忠,就得遵守承诺。”艾芹芹叹了口气又道,“我约你出来,是怕你想不开,钻牛角尖,把心事憋在肚里憋出病来,你就是属那种爱钻牛角尖,遇事太认真的人,我劝你把这事看得淡一点,没什么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你是一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文静,内秀,诚实,忠诚又在学业上用功,真的,乔玉梅放弃你,是她的损失,而不是你的失败,但是,你以后再谈恋爱时要主动一些,心里想好了,就大胆说出来,再不要闷在心里让人猜,你不说谁能知道,人家女孩子还能追上你问,你爱我吗?你主动去追求,你说了,即使是说错了,谁也不会割你的舌头,你怕什么?,听到没有?我们两今世没有缘分,就等来世吧,我真想让你现在抱抱我,亲我一下,但还是算了吧,别让吴伟忠认为我不忠诚。”艾芹芹动情地说。

    艾芹芹的一番话让杜陵心里十分感动,他为与这样一个对他一往情深,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的失之交臂而深深的遗憾。但生活本生就是由遗憾铸成的,你的遗憾是别人的完满,你的完满,又是另一个人的缺失。杜陵尊重艾芹芹的选择,也尊重爱情的‘先位原则。那时候的人们在爱情问题上还是比较讲究游戏规则的,不像现代的人,不要说是没结婚,就是结了婚,也要想方设法把你从那个位子上拉起来,或是撵走。他才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只要他爱了,想得到了,就可以大喊一声‘我爱他然后就去不管不顾地爱,好像她们的爱是耶和华、释迦牟尼、穆罕默德三位一体联合颁发给他们的‘准爱证似的。

    大学毕业后,艾芹芹嫁给了吴伟忠,他们分配到外地工作了,日子过的还算和睦,。艾芹芹还时不时地给杜陵来封信。有时候两口子吵架了,心情苦闷了,也在信中与杜陵倾诉。杜陵就回复一封信劝一下。两人的这种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这一切,杜陵从来也没有瞒过周敏,每一次,杜陵主动说:“艾芹芹又给我来信了,你要不要看看?”

    周敏则说:“傻孩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种占有欲极强,想打探别人的隐私的悍妇么?我永远尊重你的感情和你自己的选择。”

    杜陵从心底感激艾芹芹的一个原因还在与艾芹芹教会了他在寻找到自己心仪之人后,就要大胆、主动、勇敢地去追求,去表露心声。他对周敏的追求可谓艾芹芹爱情教学的一次实践课,他成功了。当然应该感谢这位老师。

    乔玉梅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一位军官。在周敏结婚的第二年,杜陵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说乔玉梅去世了,死于难产。杜陵当场就掉下了眼泪,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太可惜了。这件事给杜陵的刺激很大,由乔玉梅的死因而认为,女人生小孩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天下的母亲,都是在冒着死的危险为新的生命的诞生铺平道路,世上的母亲都是伟大的,值得尊重的。他之所以后来不主张周敏再生孩子,一方面是怕有了自己的孩子,淡漠了对颦儿的爱,另一方面,也和乔玉梅的死因有关。他惧怕周敏怀孕、生产而遭到不幸,离开自己,哪怕这种可能性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让周敏去冒这个险。婚后的第三年,周敏故意瞒住杜陵不采取避孕措施,怀了孕,小孩在周敏腹中已经两个多月了,被杜陵发现,说死说活的缠住周敏作了引产手术。此后,周敏就放弃了再为杜陵生一个孩子的念头。

    在追忆叙说完这段往事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后半夜,杜陵对颦儿说:“颦儿,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工作呢。”

    “老杜,谢谢你能像对待朋友那样,和我谈起你的往事,这恐怕是只有妈妈才能享受到的一份殊荣,今天你让颦儿也享受到了,我心里真高兴。我也真有些困,想睡了,但你要抱住我,我要你像小的时候,你搂我在怀里入睡那样,贴住你的胸口睡。”颦儿说。

    杜陵把颦儿搂在怀里,让颦儿紧贴住他的胸膛。颦儿依偎着他,像一个婴儿贴在了母亲的怀抱,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睡眠。

    杜陵搂住颦儿,他也想睡,却久久不能入眠。他心里想着颦儿离家之后的这段经历,对这孩子该怎么办呢,她太依恋他了,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硬要她嫁给一个她不爱,不喜欢的男人,对颦儿是不公平的,是痛苦的。马克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是她爱恋的人又偏偏是自己,他和他相爱似乎也是不道德的。这真是进退维谷,该怎么办呢?伦理,道德,伦理、道德,自己也爱她,但却是违背伦理道德的。怎么说,他也是她的继父,这是铁的,怎么也抹杀不掉的事实——自己该怎么办?杜陵向自己不断地发问着。他忽然想起了发生在自己家乡的那个,对他一生的伦理观产生过极大影响的父女乱伦的故事,那个被丈夫私设劓刑残害的妇女,如果说,那对父女是不道德的,那么,更不道德,更残忍,跟可恶、可恨的却是那位私设劓刑的坏丈夫,他更不算人,但那时却没人去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人们甚至对他怀有同情之心,赞赏之意,这是个什么逻辑啊?简直荒唐透顶!

    在杜陵决定撰写那部心理学著作时,为了在性伦理心里发面收集一些论据,他特意回到家乡采访了他的那位邻居,那个被丈夫实施了劓刑的阿婆。那位阿婆的惨痛不幸的经历,至今让杜陵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掉泪,但在他的家乡,却没人同情她,怜悯她,人啊,人,你们就做得那么高尚,你们就是那样的清白,你们就是那样的一贯正确?未必。你们只管你们的吐沫星子横飞乱溅,你们只管用你们尝品过人间美味却很少或不愿意品尝人间痛苦的口条胡伸乱缩,呈口舌之快,但你们却不管不顾别人的痛苦与辛酸。深入那位阿婆的内心世界,杜陵蓦然发现,,那位老阿婆也许是做了常人不该做的事,但她的心灵是纯朴的,厚重的,甚至能用高洁二字来形容,她的心灵世界比那些不负责任地乱喷‘小数点的人们的干净一千倍,甚至于万倍。但这种话杜陵是不敢在公开场合论说的,他怕‘小数点也向他飞来。

    杜陵是五年前采访那位阿婆的,阿婆如泣如诉的辛酸诉说,让杜陵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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