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人民医院,一辆蓝色出租车刚停下,右侧的车门迅速被推开,一道身影从里面钻出来,朝着医院门口狂奔而去,而此人正是我。 
 
我满脸焦急地望着大厅的楼层分布图,一边拿出手机给妈妈的电话打了过去,一边快步朝着电梯开间而去,在等电梯的过程中电话也接通了,依然是刚才那道陌生的声音。 
 
“喂?阿姨,我妈妈在几楼,我已经到医院了。” 
 
“五楼,你快点上来。” 
 
挂断电话,瞅着对面的电梯刚好抵达一楼,等里面的人全都出来了,我急忙走了进去按下楼层键,在电梯中其他人脸色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脚下。 
 
我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结果看到我的一只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光着脚踩着冰凉的电梯也毫无知觉,而另一只脚因为狂奔的缘故五根脚趾往前拽出了一大截,把凉拖鞋都快绷坏了,这才察觉到此时的我有些狼狈。 
 
但也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电梯停了两次,便抵达了五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就走了出去,空旷的小厅中寥寥几个人,我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正好旁边有一个分诊台,后面坐着几个护士,正低头忙碌着什么。 
 
而我这时再次拿出手机把电话打了出去,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便在附近响起,我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个转弯走廊正好和一个拿着手机的妇人迎面相对,我挂掉了电话急忙走了过去。 
 
“你就是秦姐的儿子吧?来,往这边走,医生们都在等着呢!” 
 
妇人急忙上前拉着我的手臂,一边把我往走廊的尽头引去,一边语气焦急地道:“秦姐下班离开公司没多远,车子便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幸好躲避及时,否则秦姐都没命了,但车子撞进了绿化带,车头撞到了一排石墩子。” 
 
“现在秦姐在昏迷中,右小腿和右臂中度粉碎性骨折,急需做一个手术……” 
 
说话间妇人拽着我来到了ICU病房前,轻轻敲了敲紧闭的铁质白漆门,几秒钟门打开走出一位护士打扮的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一叠资料,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我。 
 
“病人家属来了吗?” 
 
“来了来了,护士长,就是这小伙子,他是病人的儿子。” 
 
妇人急忙拉着我上前非常客气地和护士长说道。 
 
护士长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一叠资料递到我面前,“你是病人的家属是吧,这里有一份手术通知书和知情同意书以及承诺协议,需要你签字才能做手术。” 
 
医院做手术的规矩,在影视剧中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无非就是医院担心手术失败家属闹事,想把责任和风险降低罢了。 
 
我没做任何犹豫地拿过这些资料和护士长递过来的笔,飞快地写上了我的名字,然后把资料又递了回去,护士长没有多说什么,雷厉风行拿着资料转身走进了抢救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在门没有合上之前我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有两个白大褂医生在忙碌着,应该是做手术前的工作准备。 
 
与此同时,旁边的妇人终于松了口气,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放心吧,秦姐就是骨折,医生说可以恢复的。” 
 
“谢谢您,阿姨,如果不是您把我妈妈送到医院……” 
 
我勉强打起精神和妇人道谢,她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当时还有几个同事一来送秦姐过来的,不过她们家里都还有孩子要照顾,所以等我联系上你的时候,便都回家了。” 
 
“总之,谢谢你们。” 
 
我满脸感激地看着阿姨,发自内心地感谢。 
 
“秦姐没事就好。”阿姨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重金属门,然后扭过头看向我,“这是秦姐的手机,你替她收好,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 
 
“好的阿姨,您慢走。” 
 
“留个联系方式吧,等秦姐醒了告诉我一声。” 
 
阿姨和我加上了微信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空荡的开间便剩下孤独的我,我失魂落魄地走到旁边排成一排的椅子坐下,望着抢救室的门发呆。 
 
就在我感到无助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无精打采地打开手机一看,是小姑姑的电话,于是便接通了。 
 
“喂,小浩,我到医院了,你妈在几楼?” 
 
“五楼。”我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想哭,在听到小姑姑声音的一刹那,瞬间有了依靠。 
 
小姑姑没有和我多聊,问清楚楼层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而我看了看抢救室仍然紧闭的金属门,便起身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准备接应姑姑。 
 
过了几分钟,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门口,和姑姑半年不见了她依然光彩照人,即将奔三的年纪却青春靓丽得像十八的少女,成熟的身材,年轻的面容。 
 
姑姑自然也看见了我,朝我迎面走来。 
 
如果是以前我俩肯定要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此时此刻姑姑和我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她面色沉重地走上前挽着我的手臂,“芸姐在哪个手术室?” 
 
“往这边走。”我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走廊拐弯的右边,然后带着姑姑走了过去。 
 
我声音低沉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妈出车祸了?” 
 
“萍姐告诉我的,我就赶过来了。” 
 
小姑姑回道。 
 
萍姐,应该就是我的舅妈柳玉萍了,我听小姑姑以前说过妈妈没离婚的时候,小姑姑和妈妈还有舅妈三人处得像亲姐妹一样,后来即便是我妈和我爸离婚,小姑姑和她们还有联系。 
 
既然阿姨在给我打电话之前联系了舅舅,那么舅妈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 
 
“你舅舅和萍姐担心你一个小孩子不顶事,特意通知我来帮忙照顾你妈妈。” 
 
见我沉默不语的样子,姑姑咳了几声,便拿腔拿调地道:“小浩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是时候承担起责任了,芸姐交给我照顾了,你负责把我照顾好就行。” 
 
我:“????” 
 
“那你回去吧!” 
 
我甩开了姑姑挽着我手臂的手,皱着眉头,气鼓鼓地道。 
 
“还不乐意了?”姑姑挑了挑眉,叉着腰看着我,凤目一瞪道:“医院缴费你懂流程吗?芸姐术后吃喝拉撒你会照顾吗?她要上厕所怎么办?她要洗脸怎么办?” 
 
“没有我,你能行?” 
 
面度姑姑挑衅似的疑问,我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让我照顾妈妈,还真有点不方便。 
 
“但你又不是病人,为什么还要我照顾你?” 
 
我想了想,有些不情不愿地问道。 
 
姑姑一脸无语之色,没好气地解释道:“去外面买饭,去超市买生活用品,这些事总得让你跑腿吧?我一个弱女子……” 
 
听姑姑胡诌了半天,我焦躁不安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对这些不算过分的要求自然欣然接受,答应了姑姑让她满意之后,两人便坐到了椅子上耐心等待起来。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抢救室的金属门终于打开。 
 
穿着白衣大褂的两位医生先后走出来,我和姑姑急忙起身迎上去。 
 
“医生,我姐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明天再在监护室观察一天,没有感染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其中一位戴着厚眼镜的医生看上去年纪大一些,资历老一些,他语气和蔼地对姑姑说道。 
 
并且还耐心地和姑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才带着另一名医生离开了。 
 
我和姑姑想进抢救室看看妈妈的情况,但被护士长拦住了,说妈妈现在打了全身麻醉还没有醒过来,等她醒过来再叫我们。 
 
确定妈妈没有生命危险,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晚上没吃饭,再加上下午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顿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袭来。 
 
“去外面吃点?” 
 
“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你吃了?” 
 
“嗯,刚吃完饭还没下桌,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怔了一下,“爷爷奶奶,还有我把,也知道妈妈出车祸的事?” 
 
姑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回复我道:“我爸妈倒是想来看看,但这么多年他们也和芸姐没什么联系,心里虽然关心,但也不知道以何名义,再加上年纪大了,被我和你爸劝住了。” 
 
“你爸倒是让我等手术结束后给他发条消息,自己没有想来的意思。” 
 
“这么多年,感情早就没了。” 
 
对此我也不置可否,在我的记忆中,妈妈自从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杨家的门,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以往的情分被岁月磨灭。 
 
和姑姑打了声招呼,我便到外面吃饭了。 
 
吃完饭顺便到超市买了一双鞋穿上,然后又买了洗漱用品和饭盒,这些到时候都得用上,毕竟妈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院的。 
 
…… 
 
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妈妈醒了。 
 
护士长让我们穿着无菌防护服进了监护室。 
 
“哟,芸姐,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一走进监护室,姑姑便乐呵呵地开着玩笑说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是我满面沉重地看着妈妈,搞得妈妈好像是病入膏肓一样。 
 
“小雪,你怎么也来了?” 
 
妈妈看了我一眼,想对我微笑一下,结果嘴角一扬便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抿了抿嘴然后看向了姑姑,语气温柔地说道,目光中满是笑意。 
 
“芸姐,我这是报恩来了,当年我住院的时候,是你负责我吃喝拉撒的,小杨还是不敢忘的。”姑姑眉开眼笑地说道,“接到电话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世界上又要少一个和我一样漂亮的大美女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姑姑说过她高考毕业那年的暑假到川藏旅游,在五台山的时候遇到大雨不小心摔下了一个小悬崖,差点连都没了。 
 
想必姑姑说的便是那件事吧! 
 
和妈妈聊了一会天,由于已经很晚了,而监护室有没有陪床,因为护士是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所以我们也很放心妈妈待在这里,我和姑姑便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住下。 
 
第三天上午,妈妈转进了VIP病房,四十平米的大病房有两个小房间,分别布置了一张床,此外小小的客厅还有一张能容纳三人的小沙发,而阳台的位置则是做成了厨房,只不过不能用明火,只能用电器,炒菜的话也只能用电磁炉。 
 
但我和姑姑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类型,这个小厨房权当是摆设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每天都往返于饭店和医院之间,妈妈也渐渐康复,一开始还需要姑姑亲自喂饭,但现在她受伤的右臂勉强能抬起来了,只是没那么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