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感冒×妹妹

　　「38?5℃……烧得还挺高的。」 

　　天亮后一量体温，得到的依然是不折不扣的高烧数字。 

　　时雨的感冒恶化了。 

　　经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似乎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有些倦怠，到傍晚回家时已经发烧了。 

　　此刻的时雨躺在自己房间的被窝，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都是周末淋的那场雨……」 

　　「虽然白天还是好天气，不能怪你没带伞，但你当时怎么不先买一把应急？」 

　　「对耶，是为什么呢？」 

　　「这笼统的回应是怎样？」 

　　「不是的，其实我对当天的状况，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这听起来真不像是聪明伶俐的学年第二名会说的话。 

　　「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周末去站前干什么啊？还换上那种平常根本不会穿的衣服。」 

　　「……嗯～这是秘密。」 

　　「干嘛啊，跟我这么见外。」 

　　「因为如今回头一想，那只是件没什么好提的糗事嘛。女生可是全身上下都充满秘密的。咳咳……」 

　　感冒带来的喉咙发炎，让她咳得相当难过。 

　　……虽然我有点好奇，时雨怎么会穿上那种像是要去约会的盛装出现在闹区，但现在还是别让她说太多话比较好。 

　　想着想着，我决定不继续追问。 

　　「……所以哥哥，我今天想请一天病假。能帮我通知老师吗？」 

　　「喔喔，知道了。」 

　　「然后今天的早餐，冰箱里──」 

　　「这你今天就不用操心了。好好躺着休息吧。我再去帮你做个冰枕。」 

　　「……是～」 

　　我往她红通通的额头拍了拍，要时雨别再操心那些。 

　　而时雨也乖乖听话，闭起双眼没多久便睡去。 

　　我拿着使用整晚已经融化为水的冰枕，离开时雨的房间前往厨房。 

　　将橡胶制的冰枕用水稍微冲乾净，再塞回冷冻库里。 

　　等冷冻到中午，应该就能再用了。 

　　随后，我打开冷藏室的门，发现里头有装进夹炼袋、用盐麴腌好的鲑鱼。 

　　看来这应该是她傍晚病倒前，事先备好的晚餐食材。 

　　「……既然到家时就发现自己发烧了，干嘛不乖乖休息啦，傻瓜。」 

　　无奈的叹息脱口而出。 

　　真佩服她有办法为了他人尽心到这种地步。 

　　像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就连帮自己烤一片土司当早餐都嫌麻烦。 

　　这果然是因为，她就是这么喜欢我吗？ 

　　「…………真受不了她。」 

　　长长的叹气结束，我拿起手机打给学校。 

　　除了帮时雨请病假……我自己也一并请假照顾时雨。 

　　××× 

　　虽然时雨说她没胃口，但若不好好吃些东西，原本能康复的病也会好不了。 

　　因此我决定，帮时雨煮一锅粥。 

　　我拿出手机随手捜寻，挑选捜寻结果最上层的食谱，从冰箱里一一取出要求的材料。 

　　要姜的话，家里有软管包装的现成品，蛋的话家里也有库存。 

　　还缺白饭、葱跟梅干。 

　　不对，等等。 

　　我记得刚刚处理冰枕的时候── 

　　「喔，有了有了。」 

　　打开冷冻库一瞧，里头有几只装了切碎蔬菜的夹炼袋。 

　　青椒、红萝卜、鸿喜菇，以及葱花。 

　　而一旁则是有一只用保鲜膜包着，巴掌大小的冷冻白饭。 

　　原来如此。 

　　看来她就是趁平常有空时储藏食材，才能在早上赶时间时，准备那么丰盛的菜色。 

　　我佩服时雨的巧思，从储备食材里借用了葱跟白饭。独缺梅干，不过也没办法了。 

　　接着我赶紧照着食谱步骤煮起鸡蛋粥。 

　　不过虽说是煮，其实也就只是把东西丢进锅子里搅拌而已，就连我这毫无厨艺可言的人也做得来。 

　　……虽然打蛋不小心失败了，不过既然最后都是要打成蛋花，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等蛋加热到适当的熟度，再撒上冷冻葱花就完成了。 

　　姜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看来我煮得应该还算不错吧。 

　　总之先试试味道。 

　　……嗯，好吧，吃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吸引人。 

　　应该说没什么味道。 

　　但粥类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毕竟这可不是用煮完火锅的汤底精华煮出来的那种杂烩粥。 

　　……这一定是少了梅干所带来的影响。 

　　那要再加点酱油进去吗？不对── 

　　「话说，那个应该派得上用场吧？」 

　　灵光一现的我，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某样东西，切碎后试着撒到粥上。 

　　「嗯……！」 

　　这下好吃多了！ 

　　喂喂喂，我该不会其实很有料理天分吧？ 

　　有了这样的好成绩，就能带着自信端给时雨吃了。 

　　我把锅里的粥盛到碗里，撒上突发奇想的配料后送去给时雨。 

　　「……咦？哥哥？」 

　　「喔，你醒啦？我正好刚煮了粥。」 

　　我踏进时雨房间时，踩到的门槛发出轧声。 

　　而听见那声音，让睡着的时雨醒了过来。 

　　睁眼的时雨先是对着我眨了又眨，视线瞄了眼时钟后接着问了。 

　　「……哥哥你怎么没去上学？」 

　　「不必担心，老师那边我已经通知好了。我刚刚帮你请假时，顺便给自己请了照顾假。」 

　　「……只是感冒而已，也太大惊小怪了吧。不怕老师以为你只是想趁机休假吗？」 

　　「我平常那么认真，老师也晓得我们家就两个人住，不会那么想的。而且就算只是感冒，体力不支时，总是会希望有个人在身旁照顾吧。」 

　　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带着钥匙上下学的独居儿童，能体会一个人在家病倒时那种孤单无依的感觉。 

　　不过要是还有打电玩的力气，事情也许另当别论。 

　　「……是这样没错。那种生病咳嗽只有自己听见的感觉，真的是挺煎熬的……」 

　　时雨同样是带着钥匙上学的母女家庭。 

　　看样子，我们有些共通的感触。 

　　只见她嘀咕完，略显开心地露出酒窝。 

　　我坐在这样的时雨隔壁，把装了粥的碗递给她。 

　　「来，给你，能吃吧？」 

　　「这问题应该是我要问的。」 

　　「……喂，这样讲是什么意思？」 

　　「耶嘿嘿……开个玩笑而已。」 

　　开动。 

　　遵守礼貌喊完开动后，时雨舀了一勺还冒着热气的粥。 

　　为了让它降温，她对着汤匙吹气。 

　　「呼～呼～……咳咳。」 

　　但她吹到一半就咳起嗽来。 

　　糟糕。看来我还是不够周到。 

　　我于是轻轻接下时雨手里的碗跟汤匙，代她把粥吹凉，才把汤匙递到她面前。 

　　「来吧，张嘴。」 

　　「……还真是无微不至呢。」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既然都请假留在家照顾了，当然得做彻底些。 

　　时雨也露出苦笑，张开嘴准备含住汤匙。 

　　「……！」 

　　瞬间，我的肌肤像是被喷枪烧烙似地瞬间发烫。 

　　为了把粥迎入口中而张开的桃红色唇瓣。 

　　以及在里头蠢动的，平常基本上看不到的鲜红舌头。 

　　沾上唾液反射着水光的鲜艳肉色，不由分说地令我回忆起那天夜里的光景── 

　　……不对啦！我这猪头！对着病人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短暂地将眼皮紧紧闭起，藉此屏除邪念。 

　　接着佯装镇定，把粥送进时雨的唇与唇之间。 

　　「……真好吃。」 

　　「你、你喜欢就好。」 

　　「这切碎的※柴渍真开胃，让人一口接一口呢。」（译注：茄子或黄瓜添加红紫苏发酵，腌渍成的酱菜。） 

　　「因、因为家里没有梅干，我才试着加它进去。我想说就算是病人要吃的粥，太清淡也很难下咽吧。」 

　　「原来这是哥哥的点子吗？还真是不简单。下次有机会我也来试试看。」 

　　我最后撒上柴渍的这招即兴演出，看来深获时雨的好评。 

　　能得到厨艺过人的时雨称赞当然是可喜的事，但我却没什么余力能够开心。 

　　老实说，面对正搔弄着脑髓的记忆，我光是克制表情肌，不让诡异表情浮现到脸上，就已经十足吃力了。 

　　但即使心里恨不得一切早点结束，我总不能催促病人。 

　　时雨慢条斯理地，花了点时间才把一小碗粥吃完。 

　　「多谢款待。今天的粥很好吃。」 

　　「哪里，招待不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考验，幸好最后安然度过。 

　　虽然我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度过了什么考验。 

　　我也说不太上来，总之就是有种辛苦撑过去的感觉。 

　　我松了口气，边收拾饭碗边问时雨。 

　　「其他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看是洗衣服还是打扫都尽管吩咐。」 

　　「……我想想。打扫就……还不需要。我想暂时安静休息一下。洗衣服的话，今天也还不急……」 

　　时雨陷入思索。 

　　要是她没其他要求，那我就回房间自习吧…… 

　　正当我内心打算着，时雨却想起什么似地开了口。 

　　「啊。那有件事能请哥哥帮忙吗？」 

　　「好啊。是什么事？」 

　　「我昨天没洗澡，刚刚吃完粥流了汗觉得好不自在，想换掉身上的睡衣。」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挺不自在的。 

　　毕竟现在可是夏天，这间房间又没有冷气。 

　　「只要准备更换的衣服就行了吧？包在我身上。」 

　　「不是的，衣服也需要准备，但我想拜托哥哥用毛巾帮我擦背。」 

　　「咦……」 

　　……喔，好吧。 

　　要是只换衣服而没净身，到头来还是一样不舒服。 

　　特别是背后的部分自己是擦不到的。 

　　「好啊。我去拿毛巾来，你等我一下。」 

　　帮女生擦身体──这样的情境乍听令人紧张，但我面对的也就只不过是背部。从她的背后不但看不到胸部、臀部与大腿，甚至连脸都不必面对，不存在太大的异性差异。 

　　就算是身为处男的我，也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那就麻烦哥哥了。」 

　　……但这错得离谱的想法，在我看到时雨胳膊交抱遮着胸部，脱光上半身背对着我的坐姿那瞬间，也跟着烟消云散。 

　　同时，我的脸颊也烫得像是要把脑壳里的脑浆都烫熟。 

　　……喂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里透红的雪肌。 

　　纤弱到令人心惊的肩宽。 

　　像是单手就能制伏的细颈。 

　　……一切都跟男生的差太远了。 

　　看不到胸部、臀部、大腿，甚至连脸都看不到的姿势。 

　　但……眼前的她完全就是个『女生』。 

　　「呜、啊……」 

　　我感觉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并且深受其吸引，焦虑令咽喉开始感到枯哑。 

　　明明我对洗发精广告里女生的背部无动于衷，即使看了也毫无遐想。 

　　但现在……她好美。 

　　心脏暴跳到令人发疼，血流像是在身上乱窜。 

　　该、死……这真是失算了。女生的背竟然如此诱人！ 

　　现在……我真的可以摸她吗？ 

　　「哈啾！」 

　　就在这时，时雨发出小小的喷嚏声。 

　　不对，我怎么能放病人一直光着上半身。 

　　我就像喂她吃东西那时一样紧紧闭起眼睑，猛地把心一横。 

　　反正就算摸，也是透过毛巾。 

　　又不是亲手摸到她。 

　　这根本不会有什么触感可言，没什么好在意的。 

　　赶紧帮她擦乾净，让她换上新衣服吧。 

　　「嗯、哼……」 

　　但我手里的毛巾才刚抵着肩胛骨之间纵向一擦，时雨身子却随着我的动作摇晃了起来，嘴里泄出不适的哼声。 

　　但这与其说是我施力过猛，应该是感冒令她身体无法使力所导致的。 

　　我得好好扶稳她才行。 

　　好好扶稳她……也就是用手摸着她肩膀，将她的身体支撑住。 

　　用我的手……用男人的手摸着光溜溜的，白皙而又纤弱的肩膀…… 

　　这根本是某种犯罪了吧！？ 

　　但，我非这么做不可。 

　　要是继续摇晃，对她是一大负荷。 

　　于是我尽可能不使力，轻轻碰触时雨的肩膀。 

　　「～～～～～～！」 

　　刚好能收纳于掌心的骨骼相较于男性，就像是玩具般迷你。包覆于上的掌心能够让我感受到，湿润的水气以及偏高的体温传来。 

　　被那股热度蒸散并弥漫开来的空气，闻起来无比甜腻……该怎么形容呢，这虽然不像真正花香的那种香甜味，但又找不到其他能够描述的辞汇。 

　　这跟社团结束时的晴香散发的那种香氛也不太一样。一种像是能刺激到比鼻腔更深处，直接对本能之类的部分起作用，既迷人而又刺激的香氛。 

　　我感到头晕目眩。 

　　光是飘起的香气就让人这样了。 

　　要是现在……能把鼻子凑到那白皙的颈子上── 

　　……要是能深深地吸一口气…… 

　　……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到时候，我不晓得会变成怎样。 

　　「哥哥？」 

　　就在这时，依然背对着我的时雨喊了一声。 

　　我吓到心脏像是要从嘴里跳出去，幸好是憋了下来。 

　　「什、什么事？」 

　　「哥哥你真的是个大傻瓜呢。」 

　　「……为什么突然骂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一定会让哥哥紧张到脸红心跳。知道哥哥虽然心跳加速，但还是会当个称职的哥哥，珍惜呵护生病的妹妹。我全部都知道，所以才趁这次机会，希望让哥哥对我有感觉。」 

　　「…………」 

　　「哥哥要是对我这种女生太温柔，会害我更加喜欢你喔？」 

　　这些你明白吗？回过头的时雨仰望我并问道。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蠢。 

　　明明昨天还打算让她讨厌我的。 

　　但一看到倒下的时雨，那些念头瞬间就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我并不是打算珍惜呵护时雨。 

　　她早就是我所珍惜的人了。 

　　因为，时雨也一样珍惜地对待我。 

　　即将超脱兄妹框架的关系的确让人有些烦恼，但要是为了与她保持距离，说出什么违心之论去伤害她，这样虽然不是傻瓜，却是下三滥的作为。 

　　若要从傻瓜或是下三滥里挑一个，我情愿当个傻瓜。至少傻瓜讨喜多了。 

　　因此我对她说道： 

　　「你少自作多情了。」 

　　「……！」 

　　「你有时候确实令我脸红心跳，但那是因为你是晴香的双胞胎妹妹。 

　　毕竟被一个跟女朋友长得一样的女生亲吻，怎么可能不脸红心跳嘛。 

　　只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晴香，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感觉。 

　　我最喜欢的人是晴香。这件事我很坚持，将来也不会改变。 

　　所以时雨你如何看待我，都不重要。 

　　我只是……身为你的哥哥，想把唯一的宝贝妹妹照顾好。」 

　　说完，我把毛巾搭到时雨脑袋上，再以轻微的力道敲了一下。 

　　「好了，背擦完了。前面你自己擦乾净再换上衣服吧。我去起居室念书，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是。谢谢哥哥把我当成宝贝妹妹照顾。」 

　　「关于这点……我们彼此彼此吧。」 

　　若时雨是个不讨喜的妹妹，我也不会这么做。 

　　如此回答完，为了让时雨能够更衣，我于是离开她的房间，拉上拉门。 

　　××× 

　　天哪佐藤博道！你这个人怎么别的不会，就只会耍帅啊！ 

　　离开房间的我，心底如此自嘲。 

　　明明对时雨的美背兴奋得像猴子一样，竟然还有办法如此厚脸皮地讲出满嘴帅气话。 

　　像这种与身分不相衬的耍帅，只是在慢性地断绝自己的后路啊。 

　　……不过嘛，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就是了。 

　　我只是对时雨脸上那股晴香的神韵心跳怦然。 

　　其实我喜欢时雨更甚晴香？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毕竟之前时雨向我告白时，我不也明确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是晴香吗？ 

　　我的真心总是属于晴香一个人的。 

　　关于这点我有自信。 

　　所以反正……不管时雨是怎么看待我，其实那都不是太重要的事。 

　　虽然不重要，不过…… 

　　「话说回来，果然还是好想接吻啊……」 

　　想去回忆起来。 

　　想找回那感觉。 

　　自己最喜欢，最珍爱的女孩的唇瓣触感。 

　　这样的渴望是掩盖不了的。 

　　话虽如此……相较于我这个被时雨给麻木的人，对于追求柏拉图式恋爱的晴香，我不希望以硬要索吻的行为，对她造成负担。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够勾起晴香这方面兴致的活动。 

　　有没有什么方法呢。 

　　结果，正当我想着这些。 

　　廉价的门铃声从玄关传来。 

　　我们家当然没有对讲机之类的高级设备，只能隔着门询问对方来意。 

　　「谁啊？」 

　　「佐竹货运。您有一件美国寄来的包裹。」 

　　「啥？美国？」 

　　为什么会有从那地方寄来的……啊，是老爸寄的吧。 

　　我这才想起上个星期老爸寄来电子邮件，说他已经寄了些杂物，要我把它塞进壁橱里。 

　　我从鞋柜上头的小物收纳箱里拿出印章，开门来到屋外。 

　　然后完成包裹的签收。 

　　包裹是两只大纸箱，以及一只塑胶大提袋。 

　　这堆包裹不只大件，还都被沙子沾得尘土飞扬，这要是直接塞进壁橱，时雨看到应该会发飙吧。 

　　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啊？ 

　　「这是……！」 

　　打开一确认内容物，我不禁睁大了眼。 

　　一看到纸箱里收纳的东西，脑海里瞬间升起某幅画面。 

　　我跟晴香在满天星斗的夜晚海边接吻。这样浪漫的一幕景象。 

　　这东西──也许派得上用场！？ 

　　最重要的是，这时间点也恰到好处。 

　　只要撑过一阵子后到来的期末考，就是期盼已久的暑假了。 

　　但，这东西光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使用的。 

　　我需要有个『大人』帮手。 

　　关于这点，我有一个唯一的口袋人选。 

　　因此我立刻透过LINE，传讯给通讯录清单里的某位好朋友：若林友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