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透过缝隙,洒落在地板上。 
 
房间另一面,是透过玻璃洒落的门外走廊灯光。 
 
更衬托得房间里一片黑暗。遥远的江边,游龙会的喧闹声随风传来,隐隐约约。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猛地从隔壁传来,打破了宁静。 
 
女人猛地睁开眼。 
 
小腹已经平坦了下去,身体里空空荡荡,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疼痛如同潮水丝丝袭来。她动了一下,又轻轻哼了一声,微不可闻。 
 
孩子已经取出来了。 
 
喻恒他—— 
 
没人在。 
 
不,有人。 
 
四周一片黑暗,一团墨色静静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呼吸平静又安宁。 
 
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会儿。 
 
“我吵醒你了?”伴随着她的轻哼,那团墨色突然动了一下,靠了过来,声音低低,却又那么的温和。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是他。 
 
他现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渴不渴?”头顶上的声音还在问,“要不要喝点水?” 
 
“我刚做了手术,不能喝水。”她压住了混乱的呼吸,忍着哭腔低低回答。 
 
男人没有说话了。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 
 
黑暗里女人呼吸沉重。 
 
他的手在她的脸颊,那么的温暖。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想问,却又不想问。 
 
喻恒他——孩子也—— 
 
“我来陪陪你,待会就得走。” 
 
没有开灯,病房一阵黑暗,似乎只有二人。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气息温暖,那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抹着似乎抹不完的泪。他声音低沉,在她头顶私语,“老五手术基本做完了。这里条件不好,要马上转院到S市,” 
 
他顿了顿,“我也要跟去——” 
 
“嗯。”她哽咽,抽泣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这边——” 
 
“佣人已经过来了,没事的。”她吸了吸鼻子。 
 
季家的佣人下午已经到了。两个人跟着孩子去了,两个人陪床——现在四周一片宁静,却不知道这些人已经被他赶到哪里去了。 
 
那只手一直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 
 
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呼吸声。 
 
“喻恒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她哽咽了一下,又问。 
 
“肝部受损,割了一块。大失血,现在还没醒。” 
 
男人默了默,大拇指抚摸过她眼角的泪,声音低低,却又平静,“还好你报警和抢救都及时。我请了S市的专家过来会诊。专家来的时候,你的手术都做完了,没用的上。” 
 
女人又轻轻嗯了一声。 
 
“我把孩子也转去了S市儿医了,”他声音低微,“Z省儿医太远了,我让他们直接半路下道,转去S市还近些。” 
 
“嗯。”女人的泪又涌了出来。 
 
“别哭,都会没事的,” 
 
男人默了默,又低声安慰她,“那边都是最好的医生,都不会有事的。医生还说32周的胎儿已经很大了,28周他们都能救活,不在话下。” 
 
“嗯!”女人重重点头,鼻音沉重。 
 
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的气息就在身边,那么温暖。 
 
“妈咪爹地和老四昨天下午八点钟已经从美国起飞了,十点左右就能到这边来。” 
 
“好。”眼泪不知道怎么又流了出来,连月低声回答,“那就好。” 
 
都回来了啊。 
 
孩子。 
 
受伤的人。 
 
小腹还有丝丝疼痛传来,她闭上了眼。他在她身边,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又轻轻滑过了她柔软的唇。 
 
她太累了啊,什么也不想去想。 
 
念念——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游龙会的喧闹声音似乎又从江边远远飘来。 
 
没人再说话。 
 
“喻书记——”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轻轻喊话。 
 
脸上的手拿开了,男人站起了身。 
 
她闭起了眼睛。 
 
门开了。一缕光从门缝撒入。男人出去了,低低说着什么。 
 
然后又回来了。 
 
“你赶紧走——”她闭着眼睛轻声赶他走,呼吸粗重,却似乎又已经平静。 
 
男人走到了床边,没有说话。 
 
“老五这次的事很严重,”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又响起,“惊动了很多人,伯父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家里没人,我要跟去处理——” 
 
“我知道——”温热的眼泪滑过太阳穴,打湿了枕头上的黑发。 
 
下面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走,”她抽泣了一声,自己伸手抹去了泪,“你不要来看我了,这里人多眼杂——我过几天就好了。” 
 
“我把老五安排好就马上过来,”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我本来说让你也一起转院,医生说反而折腾你——” 
 
“我不转,我没事。”女人哽咽了一声,“你真的不要过来了。让他们看见又都是事——” 
 
“你让他们把孩子照料好,我心里就高兴了。” 
 
“好。” 
 
黑暗里男人默了默,轻声回答,似乎也在隐忍着什么。 
 
“有机会我就去看孩子,”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说话,“拍照片给你看。” 
 
“嗯。”女人嗯了一声。 
 
顿了几息,又哽咽着补充,“医生同意你看,你才去看,医生不要你看你别去看——你都要听医生的。” 
 
“好。”他低声回答。 
 
没人说话了。 
 
她闭了眼。 
 
旁边的男人还没有离开。 
 
他似乎挪了几步,站到了床边的柜子前,手指微动,似乎又在扯什么。 
 
悉悉索索。 
 
然后他又挪回一步,慢慢摸到了她的手。 
 
一个圆圆的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心。 
 
冰凉,坚硬。 
 
“我这次去刘县,本来给你带了果子。” 
 
他低声说话,“你现在也吃不了了,也可以看一看,好大一枝的。很好看。”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捏了捏手里的果子。 
 
“你猜猜这是什么果子?”他又问。 
 
“我不知道。”她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哽咽道。 
 
黑暗里又有人摸了摸她的脸。 
 
“明天起床你再看看。” 
 
他轻声说话,声音平静,“别担心。都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