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拉赞助的意外

　　经过一夜的极限抢救，原本被医院里认为是来镀金作秀的Ｌ省医疗队小组正式得到了院里高层的重视。他们意识到，这些医生有的人手里是有真本事的，而他们是真的想来做些什么的。 

　　自然的，预计援助期长达三年李正信得到了院里领导的重视，连带的祁雪婷也跟着沾光。医院的领导主动和李正信谈话，感谢他对患者尽心尽力，同时将技术交流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大家对这个很尽责又计划呆上三年的医生抱有很大的期待。也许是看到了自己受重视，开心过头了，直爽的李正信直接有什么说什么了。 

　　「院长，我跟你讲，内镜是内科检查治疗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咱们医院消化这块，想要寻求技术上的突破，引入内镜设备是最有效的。」 

　　「院长，不是我夸口，我曾经在第四军医大学进修，你相信我，这三年我绝对可以为你们陪养几位技术过硬的胃肠镜医生，将来形成有效的传帮带团队！」 

　　李正信不断的推荐医院引进胃肠镜设备，可他的建议似乎引起了医院高层的反感，大家又有些疏远他了。 

　　这天中午，铁三角又聚在一起吃饭了。自然的，李正信这个耿直医生在饭桌上和另外两人抱怨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他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只要他们给我一台镜子，我保证他们医院以后创收！这是这里患者的需求啊！我打听了，他们市那个所谓的三甲医院也就那么回事，根本也没内镜。如果他们医院率先引进，技术人员我给他培养出来，他们消化科肯定会成为ａ市的龙头！」 

　　听着李正信愤愤不平的话，薛海涛摇了摇头，「老哥，你知道一套内镜，便宜的，多少钱？五百万啊！」 

　　「五百万怎么了？每天哪怕他只要确保有一台患者，一年就是多少回报？加上卫生局的补贴，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本。而且，这里面多大社会效益？这不光是钱，多少患者会因为这个得到有效救治？就上次内出血的患者，信不信给我个肠镜，我给他下个止血夹子，不输血都救回来？」李正信继续愤愤的说着。 

　　「可是李哥，你毕竟是外人，你看这医院，一年才投入多少钱？他们怎么可能把钱压在你一个外人身上啊。」祁雪婷也一起开导着李正信。 

　　「唉！真是的，这群搞行政的，没一个正经办事的！诶，薛老弟你别多心，我没说你啊！你是出淤泥而不染，你真的在干正事，我看得到。」薛海涛看着李正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李医生作为医生医德没的说，但是他这张嘴也是够毒了。 

　　「诶，等等，雪婷，你刚刚说什么？」薛海涛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我说～～我说不可能把钱压在外人身上。」 

　　「对，对！外人！对啊，这种事只能外人来做！」 

　　「我说海涛你打什么哑谜？你说的什么意思？」李正信看着薛海涛的样子，有些懵。 

　　「咱们这次援疆，除了咱们官方的公务员、医护人员，还有很多自发民间势力啊，都是药商什么的。你猜，他们来是干嘛来了，做慈善么？当然不是，他们是假捐赠，实际想拓宽自己在新疆的业务！既然他们想这么做，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薛哥，你的意思是，争取让药商赞助一套内镜设备？」雪婷想明白了薛海涛的意思。 

　　「正有此意！」 

　　「海涛，你太有想法了！对呀，可以这么做啊，有这便宜，不用白不用。」 

　　两人对薛海涛提出的想法无比赞成，李正信是个纯粹的医生，他的想法就是怎么干点医生该干的事。而祁雪婷则开始期待起设备真的到位之后，自己可以和李医生学到很多技术和经验了。薛海涛见两个朋友对自己很认可，他也决定现在就行动起来，自己也在朋友面前露一手。 

　　两天后，薛海涛无奈了。「那个，我可能没法拉来赞助了。」 

　　「海涛，什么情况？」李正信问道。 

　　「是这样，我这两天基本跟咱们Ｌ省来这边的药商都谈了，他们对这事都没有兴趣。我很懵，于是跟我平时比较相熟的一个朋友昨晚喝了顿酒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些药商如此大张旗鼓来这里，是为了通过这次援助拓展新疆市场。可是～～他们现在都没什么兴致了。」 

　　「薛哥，这是为什么？」祁雪婷一件疑惑的看着薛海涛。 

　　「新疆这地方，地方保护太夸张了！外地东西想进来，根本没可能。你们说过，这家医院里好多常用药都没有，那不是他们医院不想有，而是那些东西根本进不来！药商想把药卖到这里，要打通的关系太复杂了。即使全打通之后，也会因为层层盘剥变得利润很低，不知多久才能回本。现在一起来的医药代理们已经对这次活动不抱什么期待了，他们打算随便做做样子然后撤退。」 

　　「天啊，这是多么复杂的关系网啊！药品这东西那么大利润都可以被盘剥光？这群疯子！这里的医疗落后想解决，需要的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医疗队的支援，而是整个体制必须改革！」李正信恨恨的说道。 

　　「那～～那薛哥，即使你也没办法了吗？」雪婷试探的问着薛海涛。 

　　「真没辙了，雪婷，你应该明白，我这么上心是因为这事一旦达成了不仅仅帮了你俩，对我而言更是重要的政绩。简而言之，我要是能办成这么见大事，回去受到省里表彰，明年我得到个副局长的位子就板上钉钉了。」 

　　「啧啧啧，海涛老弟真是平步青云啊，不过你也确实是在办实事的领导，你这样的人爬上去才好。」李正信感慨起来。 

　　三个人无奈的叹着气，你一句我一句感慨着想办成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正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男人很客气的跟他们打招呼。这个男人三人有点印象，貌似是当初当地各界人士欢迎医疗队到来时站在前排的人。后来，他又和雪婷他们医疗小组有所交集，是Ａ市本地的一名药商。 

　　「你好，欢迎。」大家都跟来人打着招呼，虽然不知来者何意，但还是要有必要的礼貌。 

　　「你们似乎这几天在尝试拉一笔赞助是吗？我见这位朋友这两天正在四处奔走，没记错，你是叫薛海涛，薛处长吧。」 

　　「不敢当不敢当，老哥，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陆江，本地的一个小医药代表，我是汉人，你们不用在意我是不是有什么少数民族信仰的。」 

　　「哦哦，原来是陆老哥啊，幸会幸会。确实，我们觉得咱们这家医院作为二甲医院，既然成立了单独的消化内科而没有直接把它划进大内科，就应该让这个消化科有个独立的样子。最简单的，他应该有腔镜室才对啊！」薛海涛笑着和来人聊着，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他们的事感兴趣。 

　　「哦，这样啊，所以，你其实在找大家为这家医院捐腔镜设备啊。可是老弟，你觉得，你让人家白白拿那么多钱，人家会得到什么回报吗？」 

　　「所以咯，没有人想出钱，唉，大家对新疆市场普遍不持乐观态度。」 

　　「哈哈哈，这么想的人们早晚会后悔。国家这波整治完新疆，一切东西都得重新洗牌，这个时候看似被盘剥的厉害，可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此时此刻最应该提前布局啊。」 

　　「老哥视角确实独特，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想我可以试试用你的说法尝试说服他们。」 

　　「小兄弟，不必了。」这个叫陆江的人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必？」 

　　「兄弟，我一开始就问你了啊，你可以让他们得到什么回报？你怎么给他们想要的？就算他们认为新疆市场很乐观，你一个来自Ｌ省的卫生官员，能为他们在新疆的业务拓展提供什么便利？他们为什么要用你们医疗队的名义，花钱买你的好？就算要捐，不应该是跟本地官员合作，直接捐给他们吗？」 

　　「啊～～这～～」 

　　「小兄弟，这就是你四处碰壁的原因了。」 

　　「老哥，谢谢你。」 

　　「不客气了小兄弟，这是我名片，咱们有机会多联系。」说着，中年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薛海涛一眼，走开了。薛海涛看着手里的名片，陷入了深思。 

　　「这人什么意思？海涛，他好像很高深莫测，他就为了来给你指点迷津不成？」李正信一脸茫然的问薛海涛。 

　　「海涛哥，他，我想，他可能是想和你私下谈谈。」雪婷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薛海涛点了点头，「确实，他应该是这个意思，看来，他有兴趣卖我们医疗队一个面子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他说了这么半天是这个意思！你们这些玩权力的是不一样，这么多弯弯绕。唉，我们这些当大夫的真理解不上去。诶？雪婷，你怎么能猜到啊，你才多大啊，你～～呃～～」李正信有些不好意思了，而薛海涛和祁雪婷一起无奈的看着他。这不是雪婷有多聪明，而是李正信确实太一根筋了！ 

　　当天晚上，薛海涛去赴了陆江的约，他们具体谈了什么雪婷和李正信自然不会知道。尽管三人相熟，但他们明白，权力上的事必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第二天中午，他们三人才再度相聚。 

　　「怎么样？海涛，你们昨天聊完了，腔镜设备有门吗？」李正信首先说话了，他关注的自然还是自己最上心的设备什么时候到。薛海涛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李正信更加不明所以。 

　　祁雪婷想了一会，试探的问道：「薛哥，他是不是胃口太大了？」薛海涛看了雪婷一下，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怎么着，他还能想把他业务拓展到咱们Ｌ省不成？」李正信随口笑着问道。 

　　「唉，李哥，要不是我明知道你这是随口瞎掰，我差点以为你是平时故意藏拙了。你还真猜对了。」 

　　「什么？我去！好大的胃口！他在Ａ市看起来混得风生水起的，干嘛去咱们那？」李正信好奇的问道，而薛海涛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说海涛，你别总这样啊！有话说出来，总让我们猜干嘛啊。」 

　　「李哥，薛哥他很多事没法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在这个位置啊！难不成你让他说，昨天那个陆江跟他聊了多少钱权交易的事？」听了雪婷的话，李正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薛哥，这事是我俩提起来的，可能对你也有好处，但你千万别为了我们勉强。那个陆江说得好，想要让人捐东西，你得拿出人家想要的。可同理，他想从你这得到他想要的他也要给你你想要的啊。薛哥，一看你家庭条件就很优越，钱你肯定不缺吧。他既然给不了你想要的，你干嘛跟他合作，大不了我们两个不做腔镜了。」 

　　「对，海涛，雪婷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你别看我一天猴急哈，你别放心上，别为这事铤而走险，犯不上。」薛海涛看了看李正信，又把目光放在祁雪婷身上，想了想，闭上眼点了点头。「你们别为我担心，也没那么复杂，只不过想帮他就得动我家里的人脉而已。」 

　　「老弟！对了，你一直没提你家到底干嘛的呀？你虽然年轻有为，能提这么快肯定很有背景吧。还有啊，你到底为啥离婚啊，看你人挺帅，又有地位，怎么搞的呀？」李正信来了兴致，而祁雪婷也有些担心的看了李一眼，她怕他问这些事让别人不舒服。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家的事一打听就知道了。我爸是咱们省会ｃ市的副市长，我之前刚毕业就和妻子相亲认识闪婚了，门当户对嘛。本来我是在卫生厅工作，前几年，我得到一个挂职锻炼机会来ｊ市，为了晋升我自然没放过。妻子当时以在家带孩子的缘由没跟我来，再说她自己也有工作啊。可就在去年，我发现，妻子出轨了，于是我就离婚了。现在，我想通了，既然一个人了那就在Ｊ市干下去了，等干到局长我再回省里去。」薛海涛寥寥几句介绍了自己，他说的轻巧，信息量却很大！ 

　　「那个，海涛，你老爹是ｃ市副市长？那不是计划外单列市吗？他是正厅级干部？难怪，这个陆江肯定是查过你，他这阵子其实一直在观察你吧，他是有备而来啊，你家里确实有能力给他介绍他需要的关系，可是他能给你啥呀？你可别贪图他那几个钱。」 

　　「确实，他就是这个意思。我再好好想想吧。」三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各自吃了饭散去了。接下来的两天，大家没再聊这件事了，直到第四天，饭桌上薛海涛再次提起这件事。「我和他谈妥了，他会给ｘ医院捐两套腔镜设备，不过咱们得陪他去提货，他的要求是我们的把戏陪他做足。」 

　　「什么，海涛，两套设备！我去，厉害厉害！没问题，这就出发，去哪接货？想怎么做戏都行。」「那个，咱们得去乌市机场～～」 

　　「呃，那么远吗？坐火车二三十个小时？」 

　　「开车去，快一些，不用绕远大的话概十几个小时吧。」 

　　「兄弟，你逗我？我怎么去啊？现在我在他们医院这接了这么多任务，请一天假还行，这一来一回起码三天吧，脱不开身啊。」李正信无奈的说。「我也正愁这事呢，可是怎么也得有个咱们的医生代表啊。」 

　　「雪婷可以啊！实习医生也是医生！雪婷，我去给你请假，你跟你薛哥陪那个陆江走一趟！」 

　　「李哥，你别随便做决定。薛哥，如果我去也行的话，我可以去的，但是，真的没问题吗？我还没成为正式医生。」「反正走个过场，问题不大。雪婷这么漂亮，你去了更能代表咱们Ｌ省医生精神面貌。」薛海涛笑着说。 

　　三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做了决定，一切看起来跟平时没有异样。只是，今天的薛海涛因为紧张，在桌子下的腿时不时的发抖！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祁雪婷和薛海涛在路边等待着。不多久，一辆豪华的奔驰轿车开了过来，是陆江亲自开的。「薛处长，祁医生，你们好啊。咱们这就出发？」 

　　两人点了点头，上了车，雪婷坐在车后面，薛海涛坐在副驾驶。大家寒暄了一阵也就安静的开始了旅途。「薛处，祁医生，这有水，路远你们别客气。」薛海涛听了他的话，随手拿了两瓶水，自己一个又给雪婷一个，喝了起来，雪婷也客气的喝了一口。 

　　随着汽车飞速开走，雪婷看着路边的风景，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发沉重，「雪婷，今天起来早了吧？要是困你就睡吧，旅途远着呢，大伙都得睡一阵。」雪婷点了点头，闭上眼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