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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狯懵交替

第017章 狯懵交替

  阴魔抵达长沙特区,已是元月下旬过半,从凤仙遗识得知,长沙特区应是政坛动荡。那凤仙的赃官恶父彭劲诓,于上任之初,已是虺蜮心肠。勾结灵峤宫外围份子,筹组了万亿文钱收购房产,然后托价互售,创做通货膨胀假象。继而大量招标公地,却以官权程序拖慢其建筑落成,任地产商屯积地皮,多达十多年的需求量。楼价被做成上涨的假像,令跟风炒家趋之若,以赌博心态,借钱买楼,酿成炽盛炒风,炒得楼价高飚。因住宅楼宇是必需品,平民百性也恐成为无壳蜗牛,不得不争相借款购置自住居所。连入息极不稳定的人,也迫于无耐,借上期长二十多年的债务。 

 

  赃官彭劲诓更倡导信用贷款,鼓励先使未来钱。在外围份子大量供应的贷款下,令经济因过度消费以呈现泡沫现象的鼎盛,配合灵峤宫外围份子倡导的民主体制,大肆宣扬,企图煽动轩辕老怪辖下刁民。轩辕老怪以魔性养刁民起家,弄得一穷二白,使更刁的刁民也刁不出油水来。这些刁滑的精华闻得特区有螽援,比辛苦工作所得更高,无不疯狂涌入,偷渡成潮,刁民力弱一点的偷渡不成,也借故入境后,过期居留死赖不返。 

 

  因有先使未来钱的信用贷款消费,做成内部经济过热,也因此税收增多,加上卖地所得,做成岁入劲升,足以大花筒式散开支,埋下无数地雷。将原来的衙差皂仆,以原工作岗位升格,更借开组为名,将管理层的官吏,由一个位开成数个位,大增名额,使每名公职人员的平均薪酬,于扣除通货膨胀比率后,也升了一倍多。为坚那些流氓、地痞、海贼、杂种效死之心,与平民为敌,创立天下独一无二的制度,不可减薪,也不可裁员。 

 

  而最大的地雷则是扶挟起一个船帮的败家仔,鲁懵懂上位,阻塞了贤能之士的表现,作成为继任府尹的唯一人选。 

 

  当时地头蛇的首领是陈圩的陈长泰,外号人称追魂太岁,组成豉油党,专注整色整水,搅浑得乌天黑地,横行乡里,无法无天,同城内以州民喉舌的俞家是世仇。俞家请有卫洪教武,就是对抗陈长泰。九年前,卫武师打了一个破落户九疙疽罗文林一顿。这罗九跑了去陕西大白山积翠崖峨眉派剑仙万里飞虹佟元奇门下,学了〈幻法治句〉的本领后回转长沙,便去寻卫武师报仇,将卫武师的铁脊梁震碎,生生腹痛肠裂而死。 

 

  陈家聘得罗九为武师,更是如虎生翼,不多几日,便寻俞家开衅。俞家公子俞允中自知不敌,寻到灵峤宫外围份子戴家场主戴衡玉求助,把事情闹得天翻地覆。那赃官本来就是歪弄是非公理,存心分化,从中埋设祸端,面对豪门恶霸,更是管也管不了,只拖延时日,判准私斗,恩赐一年时间,把一切料理清楚,到今年的二月初三,作彻底了断。 

 

  直到上年中秋章,轩辕魔宫生变。轩辕老怪次徒滓佯谲魔,向创宫鼎柱天残的义子痢蟛人妖争权,失败被禁。滓佯谲魔党下的喽罗玉面吼白琦回转长沙,伪充民主,钻入民主心脏,把魔性腐入民主核心,为害比看得见的敌人更是剧烈。这些吃魔宫奶水长大,又长期浸淫在轩辕老怪的“谬贼咚嘶殇”魔法,只识永远争斗,质素本来就是恶毒至绝无人性,借民意向地头蛇夺势,激反豉油党,令赃官彭劲诓坐着软椅子离任。 

 

  有是非械斗,就有渔翁得利的发展机会,只要有能力维系着两边的均衡,便可左右逢源,要财有财,要色有色。在存亡之际,纵使是平日怎麽的善财难舍,也不到他不冤枉甘心。 

 

  阴魔召唤那奉派先到的慈云群姬,细问当前施政,从她们的报告中得知,政局已不堪闻问,更残破惨酷。即将来临的会斗也进入剑仙介入的阶段,这些凡夫俗子已起不了实质作用。 

 

  原来赃官彭劲诓任满前后,外围份子大抛物业,连本带利收回宫去,更巧名立目,以同业往来,从州民存入银楼的积蓄,狂抽三万亿文钱往海外。那本是远离投资收益的基础,虚浮在抛帽子中的楼宇市场,突然多了致命的庞大卖盘,而买盘方面却因银楼存款被狂抽,失却贷款支持,以致承接力全无,任楼价于瞬息间狂挫四成,衍生了不少负资产人士,是炒家做成楼慌下的牺牲品,很可怜,亦足为鉴。 

 

  屯积大量土地的建筑商,面临楼价下跌,暴利减少,更因价钱尚在高位,同行互竞下劈价争先出货,相继的钉着二手楼宇价钱开楼盘。继任府尹的败家仔鲁懵懂蠢如猪豕,不识水涨则船高,水退则江沉之理,只把目光钉死在船的水平高度,认为船高的假像就可代表一切繁荣,做出千古以来未有的荒谬怪诞的行径:截水托船。一时间银楼奉命只做楼宇按揭,把较短期的存款,狂塞入长期性的楼按,占去绝大比例,把银楼业推到极之危险的边缘。 

 

  银楼的专注楼市,逐步依约期收束工商业信贷,令所有靠从银楼筹措营运资金的小商行,俱因缺乏资金流通而结业,或收束经营范围,引致百业凋零,大量裁员。流失的生意落在大商行手中,只加重伙计的活动量,不见得会依比例增聘人手,结果就是失业高企,尤以低技术劳工为甚。 

 

  长沙特区本就地小,低技术劳工的岗位比任何地区都少,却给败家仔鲁懵懂接手后,更把低技术的轩辕刁民输入额倍增。这种刁民就是不肯上进,完全是魔性思维。满脑袋就是生出来就是社会欠了他们一切,才会死命钻空子,要到特区来。一不如意就触发了凶性,于官衙放火,烧死主吏。 

 

  地产商更想把无地皮屯积的地产商摒出业外,垄断楼市供应,借鲁懵懂口不对心的讨好无壳蜗牛,说了一句〈八万五〉为借口,播弄民意,把鲁懵懂抬上神仙席次,光是三字真言,就打沉楼市。鲁懵懂这奴才本是废物,才有好好先生之名,任由豪门诬屈,以停止招标公地作恐吓,及强拆民居作迫迁,监人卖楼,向地产商赎罪。 

 

  衙差皂仆的薪津比民间的相同水平,劲超越倍。在政棍的煽动下,多又不肯减,少又不肯减,立法又话反对,视法律如无物;瘦身又话要自愿,但衙差皂仆在政棍支持下就是不愿不愿更不愿。 

 

  “人道”本来是求取大众的同情心,在白琦这些吃魔宫奶水长大的狗腿子手中,成为侵略的武器,鼓吹开仓派米,派钱,引诱州民沦落。以“渡过一时的困境”为名,实是要养地一生一世,舒舒服服,比打工更有尊严,所得金钱比一个小厂的熟练工人更多。民意压力下,监他们工作,这些刁民可真不傻,试工时就支支整整,有慢拖慢,所出的货,不计成本厂皮,从那件货所销售所得,还未足以为他为生产那件货品而付出的工资。 

 

  为制造刁民,创立“贡献了社会”的幻影。本来受雇就是为老板工作,收了人工。社会因工人的服务,已付了代价给那老板的。若然工资少了,也是贡献了给那老板,不是社会。政棍就滥用“贡献”名词,说到像是社会欠了他们,做成了一班“大声夹恶”的乞儿,令施舍不再是随缘乐助,福有攸归;却像是枪尖下的勒索,不是奉养得对方比供奉者更奢侈,就是罪大恶极。 

 

  如此这般,经济陷入低迷,岁收大减。有志之士还望力挽狂澜于将倒,企求官方收支平衡,触发了彭劲诓埋下的地雷,爆发民怨比天高,给了政棍哗众取宠的机会,疯狂现相,谬论纷陈,各自为己方利益,纷纷提出方按,打公家财产的主意,企图借机发财,把财政赤字推入更险峻的境界,随时特区财政崩溃,而银楼业的根基在特区财政,也即时倒塌,州民的一切储蓄也必化为乌有。 

 

  白琦这类政棍伪君子就善于高唱激昂,却是叫人做,但他绝不会自己去做。 

 

  一个真心行善的君子,出钱出力,亲力亲为,恤养贫困,应受天下人钦敬。但伪君子却是一毛不拨,只整日强迫着那些顾自己都勉强的人,去供养那些不负责任的刁民,仲要享受得比辛苦工作更好,这才是政棍走狗最卑鄙的地方。俞家少主人俞允中已觉得白琦恶毒,要以婚姻的途径另寻靠山。 

 

  城外有个练武的世家,是白谷逸妻子凌雪鸿的娘家,世代单传到未后这一代名叫凌操,只生一女,名唤凌云凤,生得非常美貌,武艺超群。陈长泰以前也曾几番慕名求亲,凌操执意不允。上年腊月初头上,俞允中前往城外行聘。陈长泰听见凌氏女反要嫁给他的仇人,如何不恨?便想不等明春之约,把两种仇做一起报,要在期前将俞允中打成残废。 

 

  凌操赶到当场冲突起来,到底上了年纪,不敌罗九,中了一掌。戴衡玉和义弟许超得信前来助阵,凌云凤也从家中赶来,还是敌不过罗九,直至白琦迎上,才将得且战且退,把白琦、俞允中、凌氏父女四人接来了戴家场。 

 

  这戴家场落在的山凹本名葵花峪,是峪中原有两个聚族而居的小村中的一个,还有一村姓吕。两村虽然邻近,相隔却有一座孤峰,分界处的鱼神洞原深有四五十丈,只能容一人出入,那条道路两面俱是绝壁岩。那年下了一场大雨,山洪暴发,冲塌了半边孤峰。再加上洪水带下来的泥沙石块,将两村相通的一条小道填没。鱼神洞的脊梁被山石压断,也堵死了山洞,变成两头都不通气。两村就此隔断,要到对村去,须要绕越两个绝岭,极为险峨难行。 

 

  从那年崩山起,吕村这边年年发山水,田里庄稼快熟的时节,老是被水冲去。再加上所依附的华山派,与吴三桂为敌,妄想造反有理,乱放诈弹,被攻杀死了不少人,更被掳掠一空。吕村的人安身不得,便把阖村迁往邻近高坡之上,与旧村相隔约有五六里山路,惟有田地不能带了走,只得在开春时节前去播种,收成悉听天命。谁知他们迁走那一年,并不发水,收成又好。可是他们一移回来,住不几天,水就大发。他们无法,惟有把耕田和住家分作两处。 

 

  山崩以后,风水全归戴家场,吕村的人把戴家场那边恨个不得了。自从庄主火蝙蝠吕宪明从华山学剑有成,回家筹组淫姝贱肛联盟,昔日手底下的爪牙渐渐又都回来,威胁戴家场。 

 

  于腊月下旬一个晚上,罗九派了一个着名飞贼,叫作双头鼠文宝黄的,跑去窥探戴家场动静,被戴家场活埋了,并从他身上取了一个符号,着人与罗九送去。罗九招集地痞流氓蕴酿报复,扰攘于酒肆,惹来了峨眉派同路人黄玄极和烟中神鹗赵心源。 

 

  这赵心源是侠僧轶凡弟子,因学剑未成,就心切下山。这时正当满人入关不久,大乱之后,人民虽知大势已去,屈于异族暴力淫威下勉强服从。而一般忠义豪侠烈士,大都心存故国,志在匡复,却纵有满腔热血,义愤填膺,但面对时势人比强,也想不出一个根本解决办法,徒救个一家两家,不但无济于事,甚而连累事主更甚。 

 

  那些叛臣汉奸,以平西王为首,本就贪赃枉法,弄致民心背向,才为异族所乘,使大好神州,陷入魔掌;更利欲薰心,腼颜事魔。这些汉奸既视名节为无物,还哪有天良?物以类聚,势必朋党那些为虎作怅的土豪恶霸、猾吏奸胥,窃名盗誉,纵容狐鼠凭城,擅作威福,到处都是民间疾苦与不平的悲呼。 

 

  烟中神鹗赵心源不自量力,见一般苦难同胞受满奴官吏的苛虐,便要出来打抱不平,招惹了川西八魔,自知不敌,更知其师以其无心向学,必弃之不理,为躲八魔,寻上陶钧庄上,欲隐匿一时。 

 

  那陶钧本是膏粱子弟,效小孟尝作风,千金求技,又无甄别之能,招来了一班不学无术,误人子弟,朋比为奸的教师。陶钧练到十六岁,他父母相继下世。 

 

  教师的本领,全都被他学会。每届比试时,也总是被他打倒,越加得意非常,自以为天下无敌。这一班教师终日吹捧拍托,蒙蔽主聪,便又荐贤以代,于是又由陶钧卑辞厚礼,千金重聘,旧者乐而不去,新者踊跃而来。于是门庭若,教师云集。便有慕名来以武会友的英雄豪杰,不远千里,特来拜访。于是众教师便慌了手脚,由教师的头目百灵鸟赛苏秦魏说,先同来人接见,看见好欺负的,便以多为胜;再不然乘人不备,暗箭伤人。 

 

  结果大多是先同教师们交手,获胜之后,再败在陶钧手里,由教师劝公子赠银十两以至百两为川资,作遮羞钱,以免异日狭路报仇。有些洁身自好之士与这位魏教师一比之后,便不愿再比,拂袖而去。据赛苏秦魏说之言,则是来人是自知不敌,知难而退。陶钧听了,更是心满意足,高兴万分。 

 

  可是钱这种东西,找起来很难,这样的用起来却是很快。正当周转不灵之际,适逢庄外来了一个中年穷汉,穿得十分破烂,一脸油泥,腰间系了一条草绳。这赵心源把金钱收买落败的秘密当众宣扬出来,赛苏秦心中又羞又恨,以招待为幌子,引路到花园甬道,假意谦恭,一个劲的直让了赵心源前行,便用尽平生之力,乘他一个冷不防,照定赵心源后心一拳打去。谁想如同打在铁石上面,痛彻心肺。赛苏秦情知众人俱都不是对手,又转而卑颜哀求,抬出妻儿老小的生计为借口。 

 

  可怜妻小所得焉多,高薪厚禄远超本身所值,仍不思积谷防饥,还不是给他用在风花雪月,先使未来钱,北上寻欢,贡献入二奶村去。还要保他年年增长,效率日差。床头金尽,则敲诈救济,用救援金去包二奶,玩三陪,弄到孽种累累,又是社会负他。瘟生负荷不来,则以不仁不义诬人,用煽情假像,把瘟生描成了得新忘旧的小畜生,驱遣无知的愚人,挟怨行暴,偷抢也为时尚。 

 

  这多丑态尽入陶钧眼底,赛苏秦情知事已败露,硬着头皮议定明早庄外草坪中一齐分个高下。众教师不是赵心源敌手,被赤手空拳打倒好些,那赛苏秦见势不佳,偷偷溜回到庄中去,抢了许多金银,逃走了。 

 

  赵心源逐走陶钧身边的蝗虫,也惊动了八魔的耳目。八魔寄来银镳,定下半年多后的端午节青螺之约。心源自知力微,思量技不如己者,邀之无异送羊入虎口,能求的也只有师父的两个好友:矮叟朱梅和长沙谷王峰隐居的铁蓑道人,还可强拉他师父侠僧轶凡加入相助。寻到谷王峰,哪里有铁蓑道人踪影。在岳麓山脚下,与黄玄极相遇。 

 

  黄玄极是东海三仙中玄真子的弟子,因坏了一炉灵药仙草,被逐出门墙,知道长沙谷王峰铁蓑道人与追云叟有极深的渊源,来求讲情。但铁蓑道人已往云贵一带云游去了。黄玄极昔日曾在青螺山用青罡剑削去四魔主伊红樱四指,又用振霄锤连打六魔主厉吼、七魔主仵人龙。两人俱与川西八魔有过节,同仇敌忾。黄玄极要办完一点事才同行,要心源暂时搬来所住的一个小破庙中。心源回客舍去取包裹回来,遇到追云叟新收的弟子云中飞鹤周淳来到,因是初交不便言深,独自走出庙来闲眺。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音,原来是一个穿着得很破旧的穷矮老头,一脸油腻,拖着两片破鞋,踢趿踢趿地朝心源走来。心源眼光敏锐,见那老头行不沾尘,那一双半合的眼睛神光四射,知是一位前辈高明。心中一动,便凑上前去搭讪道:“老丈,你看这晚景好吗?” 

 

  那老头闻言,竟大怒道:“狗子!你看我这般穷法,还说我晚景好,你竟敢无缘无故挖苦我吗?” 

 

  这老头就是白矮子,先示人以不凡之处,然后试人,那会试出真正人品。双方都心知肚明,所求的人品,根本无养成可能,只能虚应故事,所以玄门修士,能不应劫的只有伪君子。 

 

  老头说罢,摩拳擦掌,怒气冲冲,大有寻人打架的神气。心源既知是测试的步骤,当然被骂了几多也不会生气,反向前赔礼道:“老丈休要生气,我说的是夕阳衔山的晚景,不是说老年的晚景。小可失言,招得老丈错怪,请老丈宽恕吧!” 

 

  那老头闻言,收起怒容,过一关了。下一步是长叹了一口气,回转身便走。心源依章答题,拨脚便追。一直绕到岳麓山的东面一个溪涧底下,那老头才在一块磐石上面坐定,口中仍是不住地叹气。心源赶到老头面前,问道:“老丈有何心事,这样懊叹?何不说将出来,小可也好稍尽一些心力。” 

 

  既见人家眼睛神光四射,真有心事,是他这功行微末之流,有尽心力的地方吗?按本子办事嘛! 

 

  那老头忽然站起身来,劈面一口唾沫吐到心源脸上,说道:“你要帮我的忙吗?你也配?连你自己还照管不过来呢。” 

 

  若“以辱为荣”是真品性的话,对着“贪嗔痴”的众生,能活得到成人吗? 

 

  对着邪魔妖怪也以辱为荣的话,世上何须有修道之人?要品格检查到如此标准,可说大权在手,生杀由心,若不秉承上意,那有立足之地? 

 

  心源亦知所受侮辱,越是无端,越是成绩优异,心中越是欢喜,那能生得出有气,听到末后一句,愈觉话里有因。揩乾了脸上唾沫,赔笑答道:“小可自知能力有限,不能相助老丈,但是听一听老丈的身世姓名,也好让晚生下辈知道景慕,又有何不可呢?” 

 

  不能唾面自乾,得不到足分了,主考人必要加点贴士,给考生打气。 

 

  那老头闻言,哈哈笑道:“你倒有好涵养,不生我老头子的气。你说的话,我有几句不大懂。你大概要问我为什麽叹气?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好老婆,名叫凌雪鸿,多少年前死了,丢下我老汉一人,孤孤单单。有她在的时候,仗着她会跳房子,到人家去偷些钱来与我买酒喝。如今慢说是酒,就连饭都时常没有吃了。我有一个姓周的徒弟情愿供给我,我又不愿意;何况他前些年又是做贼的,他请我吃的酒,多少带点贼腥气,我越吃越不舒服。才跑到岳麓山底下,想遇上两个空子,骗他一些酒吃。谁知等了三天,一个也没遇到。只有那小破庙内有个老道,他倒愿意请我吃酒。可是我算计他请我吃完了酒,定要叫我办一件极难而又麻烦的事,因此我又不敢领情。不给人家办事吧,人家不会请我喝酒;办罢,如今老了,又懒了,只打算白吃,又遇不上空子。好容易遇见你,又说什麽”晚景、水井“的,勾起我的心事,这还不算,又追来唠叨这半天。我也不知道你是干什麽的,只看你请我吃酒不请,就知道你是空子不是。” 

 

  差不多自己是谁也说得一清二楚了,只欠姓名罢了。下一步是做空子,莫再失误了。当然“做空子”那能是真品性,对着“贪嗔痴”的众生做空子,骨头都不够契牙缝,又那能有资源活到今日!不做假,连门也没得入呢。 

 

  心源毕竟是难成“大器”之材,说得这麽白,还是想不起人家身份,见那老头说话疯疯癫癫,知道真人不肯露相。尤其他说他妻子名叫凌雪鸿,非常耳熟,叵耐一时想不起来。心中略一转念,计算那老头不是剑侠一流,也定是一名有道之士。抱定宗旨,不管他如何使自己难堪,决定同他盘桓几时,便笑答道:“原来老丈想喝酒,小可情愿奉请。但老丈肯赏脸吗?” 

 

  老头道:“慢来慢来。这些年来多少人请我吃酒,没有一次不是起初我把他当成空子,结果吃完以后,我却是吃了人家口软,给人家忙了一个不亦乐乎,差点没把我累死。我同你素不相识,一见面就请我吃酒,如今这世界上哪有你这种好人?莫不成我把你当成空子,等到吃完,我倒成了空子?那才不上算呢。” 

 

  心源道:“老丈休要过虑,小可实是竭诚奉请。请老丈选择一家好酒铺,小可陪老丈一去如何?” 

 

  那老头道:“如此说来,你是心甘情愿地当空子了?” 

 

  心源见他说话毫不客气,竟明说自己请他是当空子,情知故意做作,也觉好笑,面上却依然恭敬答道:“小可竭诚奉请,别无他意。” 

 

  老头道:“去便去。适才我看你从那小破庙出来,你大概与那庙的老道认识,他对我没安好心,你要同时去约他,我情愿甘受饿痨,也是不去的。” 

 

  要是黄、周在场,这面试就明显偏私了。就是真的公正,也百口莫辩。难为主考人还要提示得这麽深入。心源本想顺道约黄、周二人同往,见老头如此说法,只好作罢,当下点头应允。 

 

  两人下山,一路往西门走去。路上心源又问那老头姓名。老头道:“名字前些年原是有的,如今好久不用它了。你口口声声自称小可,想必就是你的小名了,我就叫你小可吧。你也无须叫我老(丈)帐,新帐我还没打算还呢,叫我老帐,我听着心烦。这麽办:我平时总爱穿白的,却可惜穿上身就黑了,你就叫我老白,我就叫你小可,谁也无须再问姓名。再若麻烦,我不同你去了。” 

 

  连姓也说了,心源还想不起,难为这呆瓜还是道门中人呢。嵩山二老之威名,可真要扫地了。 

 

  这一顿酒饭吃到店家都快上门,那老头才站起身来。计算仅酒也吃下有四十多斤,心源也自骇然。当下心源陪着老头下楼,刚到街上,老头便要分手。心源便请问他住在何处,并说自己意欲陪往。那老头闻言大怒:“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明明是借着这一顿酒,想将我灌醉,假说送我回转衡山,认清我住的地方,再去偷我。你恨我白吃,等我吐还你吧。” 

 

  说罢,张口便吐,心源连忙避开,一个不留神,撞在一个行人身上。 

 

  打你,你要企定。怎可以躲避呢!考试到此,不失败,也成绩平平了。任他自认弟子,也入不到门墙。 

 

  心源误撞了人,连忙赔话时,那人也不计较,双方客气两句,各自分别。心源回头寻那老头,业已走出很远,连忙就追。老头回头看见心源迫来,拨脚便跑,任你心源日行千里的脚程,也是追赶不上,双方相差总是数丈远近。直追到城墙旁边,一转瞬间,那老头已经站在城上,心源如何肯舍,也纵到了城墙上面,见那老头“嗳呀”一声,一个倒翻筋斗,栽落护城河下面。心源急忙随着纵身下去,哪里还有踪影。 

 

  心源虽然知道老头是个奇人,特意试他,故意引到这里来,只猜不出是何用意。见天上繁星隐曜,寒风透骨,大有下雪光景。呆想了一阵,就是想不到朋党结派,就是要求喽罗之辈舍身成仁,当然是要随着老头条下河底去,在安全死不去的环境下,表演忠贞的跟随。心源不识分辨时机,当然失败收场,无精打采回转岳麓山破庙之内。那黄玄极、周淳已往衡山一行,留下纸条说明日午后准可回来。 

 

  当夜,八魔中的三魔钱青选与六魔厉吼到来向黄玄极寻仇。幸好心源睡不着,走出庙外,随便在庙旁一块大石上坐下。忽听一阵破空的声音,听出来人厉害,连忙藏在树后,隐在暗中。二魔在暗中挨了无数大嘴巴,打得非常之重,头上金星直冒。各将剑光放出,上下左右乱刺了一阵。谁知剑光舞得越快,挨打也来得越重,只打得二人头昏脑涨,疼痛难忍。不约而同地驾起剑光便走。空中却好似布下天罗地网,无论如何走法,都似有一种罡气挡住,飞不出去。黄光在空中直转,四面乱冲乱撞,只是飞不出圈子去。迫得落下来,恰巧在心源藏身的大树面前,看出心源的一些身体,故意装作不知,一个冷不防,左手阴风钉,右手飞剑,同时朝树后那人发将出去。 

 

  白矮子这才现身,托住绿光、黄光,施法操控两魔对打嘴巴,都是用足了力气,叭叭叭叭的声音连响个不住。心源也是被也困在这里,不能过去相见。直至黄玄极同周淳回来前,才倏地两手合拢,只几搓的工夫,手上光焰渐小,转眼随手消灭,再已拖着两只鞋,踢趿踢趿往庙后走去了。二魔打了半天,手脚疼痛得要断,脸破血流,周身麻木,知道碰在硬钉子上,吓了个魂不附体。不顾疼痛,驾起剑光,逃回青螺山去。黄玄极同周淳才敢从前面山麓畔又纵出。 

 

  黄玄极伙同周淳至至诚诚到了衡山,仍未见追云叟回转,一同回来,才知白矮子在此现踪,好生后悔来迟了一步,不曾相遇,白白跑了一趟衡山。只得求周淳代说讲情。心源同周淳二次见面之后,才知就是追云叟新收的弟子,想起傍晚酒楼上所说的那一番话,暗暗好笑。 

 

  周淳作别走后,心源想起追云叟爱喝酒,又同黄玄极把城里城外大小酒楼酒铺寻了个遍,仍是寻访不出一丝踪影。似这样每日来来往往了十多天,忽然周淳御剑飞来,说追云叟尚有用他二人之处,并带来书信,叫他二人到了明年二月初三,按照书信行事等语。黄、赵二人闻言大喜,立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既知追云叟爱喝酒,闲也是闲着,便把城里城外大小酒楼酒铺寻了个遍,希望能献点殷勤。 

 

  不觉已是年二十八,二人无意中走进城内一座酒肆,是昔日心源初遇追云叟时,就在这里喝过酒,看见里面顾客云集,就趁点热闹。本来这座楼面是给罗九包了,为戴家场杀他探子事在此请客,原是不打算让给外人的,而本地人差不多都认识那些狐群狗党,只要遇见,自己就会回避。伙计一时大意,给黄玄极和赵心源占了一张桌子。坐下不久,却见伙计与一个外乡人吵了起来。这外乡人就是陶钧在汉阳新交的好友,展翅金鹏许钺。 

 

  那陶钧于赵心源应八魔之约而离去后,依叮咛入川求道,经过武昌与当地武师许钺一见如故,订了金兰之好。于隆冬之届,二人买舟到鹦鹉洲边人迹不到的去处,尽情畅饮。忽见上流头远远摇下一只小船,看去简直小得可怜,只有一把破桨,却水行若飞。小船上的人的一个瘦小枯乾的老头,在数九天气,身上只穿着一件七穿八洞的破单袍,是矮叟朱梅到来择徒。先显现异能,是两个矮子的拿手把戏,若是如此也不能依范作答,即使度了入门怕也适应不来呢。 

 

  朱梅将船靠岸,提了个葫芦,便往岸上就走去,也不系那小船及岸,只管任它顺水飘泊,陶钧忙命船家替他将船拢住。不一会,朱梅便提着一大葫芦酒,步履蹒跚,从岸上回转。刚到二人船旁,便大喝道:“你们这群东西,竟敢偷我的船麽?如今真赃实犯俱在,我如来晚一步,岂不被你们将我的船带走?你们莫非欺我年老不成?” 

 

  要偷,那小船还在原位吗?不容别人解释,就定为:真赃实犯俱在,人家还要强词夺理。陶钧见朱梅蛮不讲理,正要动火,猛然想起赵心源临别之言,又见朱梅虽然焦躁,二目神光炯炯,不敢造次,仍然赔着笑脸分辩。朱梅对着陶钧越说越有气,后来简直破口大骂。这就是依本子应试,人生谁无嗔怨,若是真对着每个“贪嗔痴”的众生,都是如此,光是要做泄气袋,那还有立足之地! 

 

  许钺看朱梅,越觉非平常之人,便上岸先向朱梅深施一礼道:“你老休要生气,请请到舟中一叙,容我弟兄二人用酒赔罪,何如?” 

 

  朱梅闻言,忽然转怒为喜道:“你早说请我吃酒,不就没事了吗?” 

 

  一听请吃酒就化怒为喜,骂了半天,原来是想诈酒吃,真是酒到杯乾,爽快不过。 

 

  要是如此衡量善信,天下的“贪嗔痴”众生,都非要学成招摇撞骗不可了。 

 

  若真是对着每个“贪嗔痴”的众生,都是如此,莫说无资源供新陈代谢,骨渣子也不够给煲汤去了。 

 

  那两个船家不识宝,在旁气忿不过,把小船上系的绳子悄悄解开。许钺明明看见,装作不知。等到船已顺水流出丈许,才故作失惊。朱梅笑了笑道:“我是怕人偷,不怕它跑的。” 

 

  许钺不能装作到底,功夫不到家,合该落选。仙凡两界都是明争暗斗,一次成功,还须下次,露出了真面目,谁会再信他呢?纵使图穷匕现,还须极力否认,死撑到底呢! 

 

  朱梅吃了一个杯尽盘空,扮作酒醉模糊,脚步歪斜,七颠八倒地往船边便走。陶钧也许是大智若愚,也许真是低能,伸手拉他,被递了一个软纸团入手掌内,中选为弟子了。 

 

  所以面对荒天下之大谬,也要信到十足,才能上邀恩宠。凡是权威说的都是一句顶一万句,只是死不去的,不是大智若愚,真的洪福齐天了,地位那还怕不如坐直升机上升吗! 

 

  陶钧目送朱梅追舟去后,连忙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着“迟汝黄鹤,川行宜速。”便天天一人跑到黄鹤楼上去饮酒,一直到天黑人散方归,直至遇上法元,得通过伪诈质素的测试,急忙顺着江边路上走去,为朱梅收归门下,奉命七日内随行。临行的清早,许钺执意要送,并要在江边相陪。 

 

  原来八年前,许钺一个胞弟,遇见那南五省江洋大盗余化虎的老婆,罗刹仙蔡三娘,带着两个女儿,八手龙女余姑和如今寻仇的女空空红娘子余莹姑,在摆把式场子,为余姑比武招婿。先是比试拳脚,许钺胞弟输给人家,却耍赖要求再比兵刃,因而中了人家的梅花针,被打断了左手。许钺追去寻仇,更少年轻狂,用醉仙猿拳法,老是在余姑身旁掏掏摸摸,更趁空在她裤腰上用手指捏得裤带已经要断,经她用力一振,裤子便掉将下来。在众目之下,赤身露体,妙相毕呈,把她羞得要哭出来。蔡三娘恼羞成怒,用上兵刃拼命相持。虽然发暗器打中了许钺左臂,却偏偏倒霉的凑巧是许钺右手单举着枪,将她两锄拨开,将她左脚筋挑断。 

 

  那余姑气病身亡。蔡三娘受伤之后,已成废人;又因痛女情殷,竟一病而死。次女莹姑立志报仇,天天跑到她母亲、姊姊坟前去哭。偶然遇见罗浮山女剑仙元元大师,看她可怜,收归门下。莹姑性如烈火,元元大师说她躁性未退,不肯教她飞剑,却因阴魔怂恿温娇入罗浮山救出王娟娟,致被莹姑巧得的青霓剑所杀,才由元元大师就赐与。莹姑得剑后,便要寻许钺报仇。 

 

  元元大师便命她持信去投奔汉阳白龙庵神尼优昙的徒弟素因。一切听从教导,见了素因师兄犹如见师一般,凡事服从她命令。素因打听得许钺行止无亏,便禁止莹姑动用飞剑,只相约在江边了断。 

 

  许钺莹姑二人一番恶斗,惊险非常。素因知莹姑不服,恨不得偏用飞剑杀与她看,留意着她违命放剑,却猛然看见陶钧耳轮后一粒朱沙红痣,脱口便喊了一声:“龙官!” 

 

  那素因乳名玉妮,是陶钧舅家表姊,因其父为人忠厚,错用了一个家奴,勾连几个丧尽天良的幕宾,用继母作为引线,共同蒙蔽其父,朋比为奸,闹得怨声载道。那恶奴、幕宾,俱被剑客枭去首级,悬挂在大堂上。其父也知事不好,积威之下,又不敢埋怨继母,费了许多情面,才将恶奴、幕宾被杀的事弭缝过去。 

 

  急忙辞官回家,连气带急,死在路上。继母带着玉妮,走到半路,又遇见强人,将继母杀死。恰好四川岷山凝玉峰神尼优昙大师走过,带了玉妮到山中修道。玉妮面壁十年,才得身剑合一。 

 

  表亲情切,素因一时疏神,莹姑乘隙放剑。到素因放出一条如匹练般的白光飞往战场飞剑去拦截,也觉稍迟,却被矮叟朱梅忽然现身出来,将莹姑的剑捉在手中,如小蛇般屈伸不定,青森森地发出一片寒光。 

 

  素因与陶钧都先后来到朱梅面前拜见。许钺便连忙向朱梅跪下,叩谢解围之德。朱梅见众人都朝他跪拜,好生不悦,连忙喊道:“你们快些都给我起来!再要来这些虚礼未节,我就要发脾气了。” 

 

  素因常听师父说他性情古怪,急忙依言起立。那许钺、陶钧,一个是救命恩深,一个是欢喜忘形,只顾行礼,朱梅说的什麽,都未曾听见。惹得朱梅发了脾气,朝着许钺跪下道:“我老头子不该跑来救你,又不该受你一跪。你不是我业障徒弟,我不能打你,我也还你几个头如何?” 

 

  一面把脚在身背后去踢陶钧。只消几下,陶钧被踢了一个鼻青眼肿。门牙都几乎踢掉,顺嘴流血。素因心切表弟,怪责陶钧身为弟子,怎麽会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最不喜欢人朝着他老人家跪拜。许钺恍然大悟,同时赶紧过来,把陶钧拦住。陶钧这才明白,无妄之灾,是由于多礼而来。 

 

  许钺被朱梅介绍去宜昌三游洞拜侠僧轶凡为师,要回家交代好一切事务,路经这座酒肆,见差不多一个个俱是横眉竖目,短装缚裤,估量这些人无非井无赖,竟光顾上了这样闻名的酒肆,知是必有当地的土豪恶霸要在此生事,索性借着吃喝看一个究竟。酒保因他是外乡口音,托词拒绝,劝他到别家去饮,语近恐吓。许钺知道话出有因,其中必有缘故,更要趁此机会见识见识,故意大声说话,争吵起来,原是取瑟而歌之意。心源过来解劝,邀请过来同桌。三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罗九来时,三人并未随众起立,被认了样貌去。于这群井无赖涌走后,许钺说出他恍惚听见那人说的是“戴家场”三字,疑是去处,便一同出城,走到酉初光景,到离长沙有五六十里路的村径走去。只见前面高山迎面而起,忽然现出一个山谷,两面峭崖壁立,曲折迂回,车难并轨。在谷中走了有数里路后,谷势忽然平展开来,现出一方大广场,与同胞叔伯的堂弟许超重逢。 

 

  许超十二年前因为学武逃走,彼时他才九岁,流落在戴家场,得地主飞麒麟戴衡玉的父亲戴昆收留,衡玉更有意把妹子戴湘英下嫁。许超今时得遇亲人,真有说不尽的心中话,却被戴湘英认为毛急,瞪了他一眼,说道:“也没有你这人这般猴急,什麽话都怕说不完似的,无论什麽人见了面,恨不能连家谱都背出来哩。” 

 

  这就是寄人篱下,齐大非偶的苦,连个躲处都没有。许超吃了一个抢白,只能低头不语。三侠有着亲情义愤的激励,本应留下助拳,只是黄、赵二人要到二月初三,看了追云叟书信再定行止,许钺急于要到三游洞拜师,过了正月十五便要回去,都是暂时留了下来。 

 

  到了除夕这晚上,许超担任守望鱼神洞旧道,许钺饮到二更向尽,便趁众人忙乱着辞岁礼之际,溜了出来寻许超。见到一道数十丈高的横冈平地耸起,知道这里已离鱼神洞不远,只见天上寒星闪耀,山冈上面静悄悄的。得守卫的村勇说前夜一道青光,一道白光,从洞内深处飞向洞外,疑惑是出了妖怪。许超前来听了,便独自走进洞去,从此便不见出来。许钺只见里面黑洞洞的,洞口高约二丈,已被碎石堆积,只容得一二人出入。往里走了有三四十丈远近,忽然走到尽头,四外细寻,并无出路。 

 

  这座鱼神洞当中,半截地势比较宽广。原来当初山崩的时候,一座山峰的峰尖正压在鱼神洞的脊梁上,将洞顶压穿,这一块大石半截插入地内,厚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四丈,偏偏有两处薄的才只尺许,受了巨烈震动,表面虽然浑成一块,却有不少震裂的地方,恰好一左一右裂成两块,有三四寸方圆的孔窍。许钺推了推石壁,竟是非常坚实。忽觉脑后一阵凉风,听喳喳两声,紧跟着一声轰隆巨响,石壁凭空倒下,震得地下尘土乱飞。 

 

  原来白琦发现许钺走后,正要派人去寻,忽然广场前面山峰上总守望台来人飞报,说看见许超发出的救命信号。玄极、心源因知许超危急,御剑过来,忙用剑光将石壁斩开,一同穿过去。 

 

  这时天已微明,是大年初一早上。这洞口位置在一座悬崖底下,出洞之后,对面数十丈山崖陡立,从上到下,俱有人工凿成的石级,形势非常险峻。越过了这一条乾谷,飞上对面悬崖,立在上面一看,一片大山原现在前面,左有溪流,右有高山。忽听一阵破空的声音,两条黑影直投谷底洞口落下,正是他们三人准备冒险去救的许超,还同着一个青衣女子,女飞熊何玫。 

 

  何玫日前与女大鹏崔绮经过吕村,遇见郭云璞奉华山派之命,前来监督械斗。这妖道自幼随宦在云南深山中,学了一身妖法;又在烈火祖师门下学会了剑术,与吕宪明有同门之谊,性情刚愎古怪,又素来好色,用妖法将二女擒住。问起姓名,才知这两个女子是连他师父烈火祖师都不敢招惹的金姥姥罗紫烟的女弟子,知道闯了大祸,杀又不敢,放又不舍,便将这两个女子暂且监禁在鱼神洞内,洞外还用符咒封锁。谁知这两个女子竟会在第二天晚上凿通故道,由另一出口处驾剑光逃走。 

 

  正在此时,罗九同陈长泰由城里到来,提议加以利用。吕宪明知郭云璞脾气乖僻,最不赞成别人鬼鬼祟祟;只得悄悄命人去将故道打通,修理待用;派人在那里防守。 

 

  二女从鱼神洞逃出之后,在山谷中待了两日,想设法取回崔绮失去的一柄宝剑。除夕晚上,许超进洞时,何玫便隐身在他的后面。当许超把防守的人,伤了好几个时,遇到吕宪明同罗九来察看洞路。何玫便先抽空飞进吕村,在吕宪明房内将宝剑盗回。 

 

  那吕宪明飞剑、法术都有点根底,许超被活擒了去。郭云璞立逼吕宪明将鱼神洞堵死,只要戴家场不来侵犯,不到二月初三不准交手。许超从鱼神洞出去时节,抽空掏出怀中救命信号,觑准山崖转角的山石上面掷去。吕宪明将他押进村中囚禁,被何玫点倒看守的人,救许超出龙潭虎穴。本打算翻山送许超回去,及见到玄极、心源,便说出尚有一个同伴,因被妖道污了双剑,不能施为,现在前山相候,不再去戴家场了。 

 

  大家一同走进了鱼神洞,女飞熊何玫见壁倒坍,业已出现了一人多高的大洞。知是黄、赵所为,便把倒在地下的那面石壁,扶了起来,依旧填塞,恢复原状,然后会合在前山等待的崔绮,同去约人助拳,报仇雪恨。吕村见困囚相继逃脱,便要把螺丝湾的石洞修成地牢,由陆地金龙魏青监工。 

 

  一晃过了五天,吕村并无举动,心源曾回到长沙谷王峰去看一下,没有访着铁蓑道人,白琦决意到善化去请他表兄罗新。闲谈时,凌操对大家谈起许家独门梨花枪如何出神入化,湘英便要许超教给她。许超从小就离了家乡,没有得着真传,说要请许钺教她。湘英以为许超故意推托,动了素来小性,把脚一顿道:“好!你既然不会,我不希罕学了!”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苦处,就是要你如何,你就要如何,所谓人地系人,但人地就是不包括你,完全无须当你是人。若无离开能力,不如自杀好得多。 

 

  到十五前夕,俞允中求得许钺把梨花枪法次第施展出来,被云凤、湘英正好从旁偷学了去。第二天,白琦回转,说罗新也不在善化,只留下一封书信,求他务必前来相助。许钺不敢大意错过拜师,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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