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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黑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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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献宝玉二爷陷囹圄 忠护主袭人入林府

第八章 献宝玉二爷陷囹圄 忠护主袭人入林府

  这日里,宝玉寅时便去了宫门前待召,贾家一大家子竟也跟着不宁起来。午饭时候,老太太心中焦虑,一口饭都咽不下,几回问询鸳鸯“如何还不回来”“你去前面看看,宫里可有什么话来了?”

 

  老太太吃不下饭,旁人自是不好用的,只得都跟着老太太一块挨饿干着急,王夫人等人尚且罢了,到底是亲生儿子,内里只比老太太更心焦。而如邢夫人之流却只觉得难捱,不免阴阳怪气些,到底碍于老太太的脸面,不得发作罢了。

 

  一家子人,生生从晌午坐到了傍晚,一桌子的饭菜凉了又热,两次三番的,最后只好拿去倒掉,让厨房重做晚饭。直等得贾政下了值回来了,自老太太以下,都无一个人用过午饭。

 

  贾政倒是孝顺,见老太太忧思孙子,竟然茶饭不用,不免心内又急又忧,在老太太跟前就落了泪,跺脚捶胸,哭道:“若是母亲为那孽障伤了身子,倒还不如把那孽障打死了事!”

 

  贾母疼爱宝玉,也疼爱贾政,只是当下这句话,却让贾母连声越发焦急忧虑,同样抹了眼泪,且哭且道:“你若要打死他,不如把我老婆子一起打死了了!”

 

  贾敏也劝道:“兄长莫要糊涂,宝玉进一回宫,母亲便茶饭不思,若你真伤害了宝玉,母亲的身体又当如何?”

 

  听妹妹这么说,贾珍也不禁惺惺,坐在了一边自生闷气。

 

  不多时,门前等候消息的琥珀急匆匆跑了来,一家子人无不翘首,以为是来了宝玉的音讯了。然而琥珀来到堂前,贾母一瞧琥珀的脸色,急急忙忙跑着来的,脸却白得和纸一般,当即心里一咯噔,知道恐怕是坏了事了。

 

  果不其然,琥珀开口,就曝出了个险些令贾母昏厥过去的大坏消息:“林少爷遣锦衣校尉来报,宝二爷宫中失仪,圣上龙颜大怒,已经着命林少爷把人锁入诏狱了!”

 

  贾母听闻此言,眼前一黑,几欲晕厥,好在鸳鸯眼明手疾,及时掐着老太太的人中,给老太太醒转了过来。另一边的王夫人,却是没听琥珀说完,就从座椅上倒了下去,本就是饿了一天了,此时听见爱子被锁入诏狱,王夫人生生晕死过去,众人如何呼唤施救都醒不过来,只得赶忙遣了人去寻郎中。

 

  贾母却顾不得王夫人,忙细问琥珀,宝玉如何在宫中失的仪,琥珀道是不知,那锦衣校尉只送来了一句言语,便急急回转了。贾政此刻也急得满额是汗,纵然方才说要打死宝玉,但毕竟是亲父子,如何不心疼,出去唤了几个清客相公,让他们拿了自己名帖去相善的同僚处询问缘由,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人来报了信,竟是个小太监,传的是宫中元春的话。一家人都是大喜,以为元春能传话出来,或许是有转机,却不想小太监一开口,险些把一家人吓死。

 

  “贵府二公子谋刺圣上,龙体受惊,雷霆震怒。皇上本已下旨,要即刻处死贵府二公子,还是林侯爷求了情,才暂时锁拿至诏狱。贾女史央了戴公公,戴公公便让奴才出宫来给府上报信,还令奴才捎句话来,说的是‘孰重孰轻,当断则断。”

 

  贾母听了最后一句话,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贾赦出面,让人赏了这小太监一笔银子,好生客气伺候了送人回去。

 

  送走那小太监,贾赦转头跪在贾母跟前,声泪俱下道:“母亲,大姑娘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如今因为宝玉这事,贾家着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秋,还望母亲不要囿于情分,为了一个孺子而害了祖宗传下来的荣国啊!”

 

  一旁贾政抬眼瞧着大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得,只得叹息一声,大概算是认同了贾赦的想法。

 

  这屋子里,贾赦说话,小辈自然是没有开口的资格的,贾母环视众人,贾政沉默,王夫人晕厥,竟没有一人肯为宝玉说话。念及此,贾母不禁合上双目,老泪纵横。“宝玉如何会行刺皇帝,他的品行,你们朝夕相处,难道还不知晓吗?平日纵然顽劣了些,却向来是守规矩的,绝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来,这里头定然是有了冤枉啊!”

 

  “母亲啊!”贾赦凄然叫着,在地上连磕三个头,“便是有冤枉又如何?冤枉不冤枉,只在圣心独断,皇上如今发了雷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真是强顶圣上,最后咱们落了个清白复能如何?一家人的性命呀!”

 

  贾母心知贾赦所言无差,这时谈什么冤枉不冤枉,本就是谬谈,自古以来冤假错案可曾少了?但平冤昭雪的又有几个,就是真伸了冤屈,人便能复生不成?

 

  望来望去,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助言的人,无奈何,贾母只得求自己的女儿:“敏儿,宝玉是你的亲外甥,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如今白哥儿在朝中是当着差的,正管着诏狱,方才也在皇帝手上保了宝玉的性命。老婆子如今舍下这张脸来求女儿,千万千万让白哥儿救一救宝玉吧,我膝下最有福气最得意的便是这个孙儿,你二哥哥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嫡子,你发发善心,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说着,贾母真要给贾敏下跪,吓得贾敏连忙搀起了母亲。“母亲说的哪里话,本就是一家人,方才大哥也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宝玉受了难,我这做姑姑的怎能袖手旁观,白哥儿又如何能安然无恙?母亲不必叮嘱,白哥儿自会为宝玉奔走,只是这桩事情到底干系重大,便是特务提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的下来的。还请母亲稍安勿躁,等着白哥儿的信,莫要愁坏了身子,那样才是我们这些做子孙最大的过错啊!”

 

  贾敏这番话总算让贾母稍稍定心一些,这时候邢夫人、李纨等也忙来劝,便是东府里的贾珍,听闻了这消息,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宽慰贾母。一家人好说歹说,总算劝服贾母,老太太用了些饭,一日里担惊受怕,又受了那样大的惊吓,便早早休息去了,但也不忘嘱咐鸳鸯,一旦林夏白那里有了消息,立刻与她知晓。

 

  待贾母歇下来,一众人才暂得喘息,但是宝玉刺驾这桩事情,只让大家伙儿如听天书般,听来都不信的,可偏偏如今人已经关在诏狱里头了,又不得不信。又想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免不了要牵连贾家,一晚上,偌大的荣宁二府里头,却没几个人能睡得安稳。

 

  贾政这一晚也没有心思去赵姨娘处,反倒是赵姨娘拉着贾环寻了过来。

 

  一见满面笑容的赵姨娘,贾政心里就将这小妾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这赵姨娘素来粗鄙贪婪,又是个小肚鸡肠,连带着贾环也跟她学了一个样子。此时众人都为着宝玉的事情忧愁不堪,这女人反而一张笑脸,怕是想到宝玉真被判了死刑,这家产就都是她肚子生出来的贾环得了吧。

 

  想到此,贾政心中不由更是生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难道还没听懂吗?这赵姨娘到底是个不读书的,实在是夏虫不可语冰。因此脸上便没个好脸色,偏偏赵姨娘浑然不觉,还一个劲的往上凑,倒是小小的贾环,见了父亲的脸色不对,想着往后躲,奈何挣不开姨娘的手,愣给拉扯到了贾政跟前。

 

  “老爷,今儿环哥儿作了首诗,堂里先生都说了好,我是个不识字的,就请老爷来鉴赏鉴赏。”赵姨娘一张口,就摆明了是来炫耀儿子的,偏生这手段极不高明,贾政一眼就窥破了心思。

 

  “今日里出了这样子大的事情,何来做的诗?”贾政毕竟是个老实人,也不卖弄言语,当头便是一阵喝问,“而今老太太心神不宁,为人子孙,应当尽孝当前,这比写一千首一万首劳什子的诗都要来的紧要。滚回去,再在这等时候动这些心思,打死了了事!”

 

  赵姨娘给贾政这一通无名吓慌了,本是满心以为此番能给儿子贾环争来家业,却不想反遭了贾政一阵恶骂。惶恐的拉着儿子贾环,赶忙离了这地儿,匆匆的就奔自己那小院去了。

 

  贾政怒气未消,但又想着晕厥未醒的妻子,到底强压了怒气,来到室内,只见王夫人的几个丫鬟,彩云彩霞、金钏玉钏,都紧着夫人身边伺候着,而王夫人却始终眉目紧闭,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

 

  见贾政进来,几个丫鬟都小心福了礼,如今贾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下人们大多得低着头做人,万一触了哪个主子的眉头,只怕顷刻间就给打死都是有的。

 

  贾政心中烦乱,无意与这些丫头闲话,只是草草问了王夫人情状,实则也无甚可问的,人就是醒不来,便挥袖屏退了一众丫鬟,自坐在房中闷闷。 

 

  思来想去,贾政心里仍是觉得,这宝玉还是断绝了的好,纵然方才他喝退了赵姨娘,叫他们母子别生那些劳什子心思,但如赵姨娘这等人都知晓,去了个宝玉,他贾政尚且绝不了后,儿子还有一个庶子贾环,再往下又有一个嫡孙贾兰,怎么都绝不了他这一条血脉便是了。然而,虽说平日对那宝玉多有打骂,到底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究竟是他最亲最疼的儿子,当年贾政已受过一次丧子之痛,这一回如何舍得再死一个儿子呢?

 

  正想着,忽然屋外的彩云来报,说是林少爷回府了,贾政一听,万般杂念一朝皆空,急忙忙的就赶着去前院,只盼着这个外甥能给自己带个好消息来。

 

  贾政来得快,但旁人也不慢,贾琏紧接着就到了,贾赦离得最远些,却也不比他们慢,然后老太太也在鸳鸯琥珀搀扶下,头上缠着额带,硬是从床上爬起来,来会这夏白。就连宝玉院里的一众丫鬟,也都偷偷来扒了墙角,只盼着宝二爷的只言片语。

 

  此时夏白看来也是一身风尘,一身前后九蟒飞鱼服多蒙了灰,看来这一日功夫他也未曾清闲。未坐定,先痛饮了几大杯茶水,见他这般,贾政一干人倒也不便先开口,只得按捺心中焦急,让夏白喘口气再说话,莫要着急。

 

  “老太太和两位舅舅应该得了信儿了,咱也不赘言,就和几位直说了吧,要保宝玉的命不成问题,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刺驾这么大的事情,我就是愿意拿项上人头担保,也得让皇上消一消气啊。”

 

  听夏白说可以保住宝玉性命,几人都好生松了一口气,便是原先说当断则断的贾赦,也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贾政又不甘心,追问道:“宝玉如何会刺驾?此子顽劣不堪,不好诗书、腹内草莽,着实草包一个,如何有得胆子刺驾?”

 

  尽管贾政这番说辞,把宝玉贬得一文不值,可贾母等人都忙跟着附和,这是只要能保住宝玉性命,骂得再狠些他们也舍得了。

 

  “宝玉自是没那胆子的,这番祸事,还是出在那块玉上。”夏白双眉紧蹙,煞有介事地道,“我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往日里大家伙都看走了眼,那玉恐非是宝物,反倒是一件妖物也没定准。”

 

  “那宝玉如何会是妖物,此话如何来说的?”贾母惊呼,万万不敢相信,自己认定的最有福的孙儿,出生衔的岂会是块妖物。

 

  “今日宝玉上殿献玉,这玉经了太监的手到皇帝手中,却不想皇帝甫一触及这玉,便如触荆棘,高声呼痛,最后竟晕死了过去,那玉也给摔在了地上。好在太医施救及时,可算救了回来。陛下醒来,自然是雷霆震怒,严令彻查,将那玉给宫中几位供奉掌了眼,都一口认定此乃至阴至邪的妖物,与陛下至阳至刚的龙气相冲,故而会伤及陛下。于是,陛下认定这宝玉乃是妖怪转世,我几次三番求情,陛下方才应允,与我三日时限,查明真相,将宝玉暂且监于诏狱,三日之后,若查不出旁人作祟,便要将宝玉问斩!”

 

  几人听了此言,如是在听天方夜谭,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而一听要将宝玉问斩,吓得贾母险些晕过去,好在前头夏白担保过宝玉的性命,贾母忙来问道:“白哥儿方才可说了要保宝玉的命不成问题,可是有查出什么眉目来?”

 

  夏白扭头,有意无意瞅了扒着墙角的那一众丫鬟,对贾母直言道:“说来也确是有个法儿,宝玉这块玉,经手的人多了去了,有一两个心怀歹毒的,在上头使了妖法要害皇上,也是说得过去的事。”

 

  贾政听了,到底是个正人君子,忙开始回忆有哪些人动过宝玉那玉,一回想,却发现有嫌疑的人太多了去,便是他本人,亦是难脱嫌疑。而贾母贾赦等人,却马上明白了夏白话中的意思,非是要查,乃是要借此缘由,给宝玉找个替罪羊。

 

  “白哥儿以为……哪个最合适呢?”贾赦试探着问道,有些话贾母不便来讲,只好他来做这个恶人。

 

  “这却不是我说了算的,总得审一审吧,不然圣上那里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贾赦偷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见贾母虽然面上不好,但总算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时候,外间扒着偷听墙角的袭人忽然冲撞了进来,跪在夏白跟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求林侯爷救一救宝二爷,奴婢愿给宝二爷抵罪,只要能救二爷,千刀万剐奴婢也甘愿。”

 

  这一出,着实让夏白外的一众人大吃一惊,而定下神来,不禁对这袭人的忠心又是佩服又是惋惜,贾母又是欣慰又是可怜的看着袭人,有心说两句安慰的话,却无奈何张不开这张老嘴来。

 

  反倒是夏白,冷冷开了口:“你这番心思情义,自然是好的,但却还是不够。”

 

  贾琏一惊,下意识的开口反问:“这还不够吗?”

 

  “自然不够!”夏白一横眼,将贾琏的话堵回了肚子里去,“圣上雷霆,若只是拿一个丫鬟出来抵罪,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替死羊罢了。依我说,宝玉那院里的,都得缉了去!”

 

  这话一出,外头的麝月、秋纹、媚人等丫鬟,都白了脸色,她们固然是敬爱着宝二爷,也佩服袭人这一番忠义,但要她们抵宝二爷去坐那诏狱,却是不甘亦不情愿的。可奈何如今夏白都这般说了,她们又如何有幸免的理儿呢?且看老太太的神色,许是同意的居多,便是想向老太太求情,怕也是不能的。

 

  到底贾政心软,思来想去,还是为难着朝夏白告了一声:“宝玉房中那么多丫鬟,必然有不少是无辜的,清白的女孩子家,入了那诏狱,岂不是祸害她们?这样的事情,实在叫人良心难安呐!”

 

  贾母正欲劝说两句,夏白先开了口:“二舅舅说得也有理,拘了去诏狱,未免太狠心了些。我虽不是宝玉那般人,却也难忍见这些正好年华的女孩子去遭那个罪何污屈。这样吧,这几日林家在京城的宅子也修缮得差不离了,让这些丫鬟先到那里去,我派锦衣卫封锁了,给外人做个样子,也不亏待她们,如何?”

 

  贾政听了,叹了口气,点头应允了。如此,便再也没有个异议的了。

 

  如是议定,夏白便着人备下马车,将这一众女孩子带去了尚在修缮中的林家府邸。因是夜里,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动静来。

 

  且说这一众的丫鬟,乘马车离开贾府,却是越行越见灯影稀人声寂,秋纹性子急些,掀了帘子往外瞧,却见竟是出了京城,弯弯绕绕,虽还是在官道上走着,周围人家是越来越少。一时间,一众女孩心里难免不安,前者听来说是夏白要拘了她们,心想着纵不是入诏狱,怕也是刑狱监牢一般的地方,如今竟出了城这远的地,莫不是就要在此处害了她们的性命,然后好毁尸灭迹,以保那宝二爷的性命。

 

  想及此,几个女孩不禁哭啼啼起来,心里恨着夏白的心狠手辣,又对那宝二爷有了几分埋怨,怨这宝二爷好端端的没来由抽了疯,要去做下那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又没能耐护下她们,如今将屋里的丫鬟跟着一块子受罪。

 

  好歹到了林家府邸,马车进了门,才算打消一众女孩子的疑心。管着这府邸竟也是个女孩来,倒不比她们大几岁,模样颇为出众,只是身上装束妖艳露骨,让人不好抬眼去看,如秋纹等,虽是如今被拘了来这里,却还没忘了贾府里的谱,私下里啐了两句,骂了声贱货。

 

  却不想,真入了府门,方才发觉这林府里竟都是女孩子,年纪比她们上下,有些大些,但也未过双十年岁;有些又小些,看起来不过稚龄,穿着打扮俱是不堪,一身的苏锦裹了身子,腰乳臀具勾勒清楚,有些胸大些的,竟是连胸上的一对红豆都清晰可见形状。如此还不算,两臂俱是赤裸着,腋下也看得分明,裙摆虽是到了底,两侧却高高开了叉,大腿隐约可见。有眼尖的的,如袭人等,看分明这女子衣内再无中衣,从裙摆开叉处看去,却是连萋萋芳草都看的着。

 

  一时间,一众女孩子皆不由想入非非,莫不以为自己是给卖入了烟花青柳之地,却也不知与那诏狱比起来,是哪个去处更作践人一些,但总之都是要害了女孩子清白,毁了一生的地方便是了。

 

  当即就有几个丫鬟心中悲戚,禁不住啼泣了起来。府里的那些个衣着不断的女孩子们,倒是颇显贤良端庄,好生劝慰着,带入了堂内又奉予了热茶饮,如是待小姐般的伺候着。而真切进了这府邸,一众女孩子又才察觉着,这地方着实广大,贾府与之相比,不过是座前厅罢了,且看来这府邸后又有好大一座山景,估摸着乃是囿山而建,乃是一座山野庄园,怕是整座山头都围在内。只是不曾听说过,这京城远近,何时有这般规制的一座庄园了。

 

  到底这里还有袭人这个大丫鬟在,位分、年纪、威望都压着众人一头。而袭人乃是个妥贴、痴忠的性子,这时只一心一意的想着救她那宝二爷脱苦海,便是自己糟蹋了在这里亦是心甘情愿的,反倒没去顾念其他姐妹的情分。

 

  于是这袭人对主事模样的姑娘道:“谢过姐姐们的好意,只是我们本是待罪的身子,如何当得起几位姐姐这样的盛情?若是林侯爷的好意,我们也是担待不起的,非是不知好歹,只是担心侯爷因为我们这些人,在外头叫别人说了闲话,耽误了侯爷的前程,那才是我们大大的罪过!”

 

  袭人这么一说,其他麝月、秋纹、媚人等复能何言?只得垂了手,低着眉,一副静候发落的模样。

 

  此间主事的,乃是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丫鬟,唤作芷熙的,本是夏白从苏州遣来的旧人,自幼在夏白胯下受的调教,既是才华出众,又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取悦主子。

 

  “几位姑娘莫要如此想,爷将你们送来这边,自是为了你们好。今日夜已深了,你们又受了惊吓,且先去洗沐一番,便早些歇息吧。这庄园虽然偏僻,却有一大好处,后山中原有几眼温泉,爷令工匠开了一处浴池来,你们可好好放松些。爷曾有话语,说是明日要来看你们的,若是让爷见了你们这般憔悴,怕到时是要反过来责备我等的。”

 

  听如此说了,袭人等也只得尊了命,去后山浴池中洗沐一番。而上了山,却才发觉,据此山上,竟可俯瞰京师,乃至皇宫大内,亦可领略一番。

 

  几个年幼的、跳脱的丫头见此风景,倒忘了这一日的颠簸辛苦与胆战心惊,反而对着京师呼喊指点起来。然旁人没得见识也就罢了,袭人却是曾听主子们提过,晓得规矩,窥探大内乃是死罪,京师周边,可览宫城的山岗唯独一座,便是给圈进了皇庄的万岁山,如何这里建起了林家府邸?

 

  袭人心中有惊又怕,却不敢对人言说,只恐身在他人地面,隔墙有耳。若是自己也就罢了,只担心会害了宝玉,因而满腹心事只管藏起来,不免显得郁郁。

 

  入了浴,这山上的温泉确实不错,冷热适宜,兼且风景雅致,露天洗浴,好不快意。

 

  然而,待出了浴,却才发现方才身上的衣衫已叫人尽数收了去,换来的乃是同芷熙等人一般的暴露衣裙,这样的衣服,袭人这群饱经礼教的丫鬟如何敢穿,真要穿了,还不如叫她们去死。袭人本欲求芷熙,换了原来的衣裳来,便是脏衣服也好,却不想芷熙带了一个叫她大吃一惊的消息来。

 

  “爷已经来在府门,听说你们方入了浴,正要来呢!”

 

  众婢不由得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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