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砰砰砰砰砰——」

　　清晨，一阵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之中叫醒，我从床上坐起，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涎水，努力回忆着昨晚所做的梦，但我做梦总是一睁眼就忘，随着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我现在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不过昨晚应该做的是一个好梦，因为我现在心情很好。

　　「砰砰砰——」

　　敲门声依然没停，紧接着，门外妈妈那婉转动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小宇，起床了，你个懒猪。」

　　「来了来了。」我连忙穿上拖鞋来到卧室门口，一打开门，妈妈那美丽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眼前。

　　今天的妈妈跟往日不同，并没有穿她常穿的皮衣或是T恤，而是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制服套裙，下面的一双长腿包裹着肉色的丝袜。妈妈的一头长发不像以前一样绑成马尾，也没有披散在脑后，而是在头上盘起，看来是为了方便一会儿戴帽子。

　　妈妈揪了揪我的耳朵：「是不是以为昨天帮你请了假，你今天就可以睡懒觉了？」

　　「怎么会？」我对妈妈露出一个笑容，「我这不记着吗？今天的事可比上学重要多了！」

　　妈妈看着我，一边笑着，一边露出无奈的表情：「好了，快点去洗脸刷牙，把早餐吃了。」

　　一边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中我那还有点稚嫩的脸庞，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是那样的美好。

　　离黑老鬼一帮人落网已经过去两个月，那天过后，诗诗阿姨第二天一早就买票回老家照顾她女儿去了，她也常常给妈妈打电话顺便问问我的情况，据妈妈说，诗诗阿姨在他们老家开了一家服装店，平时也有空闲照顾她女儿，日子过得还不错。

　　而那天过后，余伟也很知趣地从我家里搬走，因为一时找不到住处，他直接选择了住校。我当然也没有说什么，虽然回想起来他和妈妈发生的这些事情仍然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事情已经过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妈妈沾上什么关系了，所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学校跟他维持着友谊。

　　而最为重要的是，妈妈那天铤而走险，带着魏思雅一举抓获了黑老鬼和阿杰，至此，黑老鬼团伙的主要成员都已经落网，而充当黑老鬼他们保护伞的副局孙林当然也被调查。妈妈因为立了大功，从而替代了孙林的位置。据说，妈妈是我们市建市以来，最年轻也是唯一的女副局长。

　　而今天妈妈之所以穿了一身制服，还早早叫我起床，就是因为今天将在妈妈单位的大礼堂举行案件汇报大会以及妈妈的升职表彰会，妈妈也是为了这件事，昨天专门为我在学校请了半天假，好让我一同去参加。

　　洗脸刷牙完毕，我一阵风卷残云，吃过桌上妈妈准备的早餐之后，便抹抹嘴，表示可以出发了。

　　妈妈这时候还站在客厅的落地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穿着，一身制服的妈妈因为今天要出席重要场合，脸上虽没有浓妆艳抹，但也稍微化了点淡妆。

　　「吃好了？走吧小宇。」妈妈戴上帽子，来到门口，挑了一双黑色高跟皮鞋，我跟在妈妈身后，一同走出家门。

　　说实话，身为妈妈的儿子跟妈妈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我也很少看到妈妈穿制服的样子。一是因为从小妈妈的工作就很忙，自从爸爸去世她就更忙了，经常两三天见不到妈妈回家；二是因为妈妈身份的特殊性，经常需要在外调查执行任务，所以平时都是穿着一身便装。

　　此时的我跟在妈妈身后，看着妈妈戴着帽子，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踩在高跟皮鞋里的一双肉丝长腿不断地迈着干练而不失优雅的步伐，我深深地感到身为妈妈儿子的我是多么的骄傲。当然，身为男人，我也深深明白此时的妈妈对男人来说，是多么地有诱惑力。

　　妈妈将车开进了他们单位的停车场，之后便领着我一同向大礼堂出发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热情地跟妈妈打招呼，一口一个「陈局」地叫着，看着妈妈向他们微微点头，我感觉我多少也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好像我也得到了他们的尊重似的。

　　登上大礼堂的台阶，我这才发觉这礼堂的天花板是真的高啊，高高的柱子撑起了宽大的门扉，走进去之后，妈妈领着我在一个位置坐下，之后便离开了。应该是去准备一会儿的讲话吧。

　　随着时间来到上午九点，礼堂的人也早已到齐。一开始，是一帮人上台先讲关于黑老鬼这个案子的事，这些人应该都是妈妈的属下或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因为我在里面看到了魏思雅。

　　讲完案子之后，终于要开始妈妈的升职表彰大会了。先是一个看起来快要退休的老头上台讲话，这人应该是他们局长，之后，便是妈妈上台开始讲演。

　　之前这么多的内容听得我都有点昏昏欲睡，不过妈妈一登上台，我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原因无他，主要是身穿制服的妈妈实在是太养眼了。

　　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妈妈登台之后，礼堂里坐着的好多人也开始打起了精神，尤其是一些年轻小伙，更是把目光死死地锁在台上。毕竟这么大的单位，虽然听过妈妈的大名，但也不是人人都见过妈妈。

　　其实妈妈早就升职了，只是今天才正式开这个大会而已。这两个月来，妈妈先是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接着便又投身到工作中去了。不过现在的妈妈也不太需要出任务，晚上偶尔也有时间回家做晚饭了，只是我也常常在深夜看到妈妈房间里传出来的灯光，因为黑老鬼虽然被抓，但后续也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妈妈去调查，尤其是那天并没有出现的贝克，他身上应该还牵扯着更多的秘密。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妈妈的讲演结束了，一上午的时间也很快过去，大会结束之后，人群开始离场，而我也轻车熟路地原路返回，到停车场等妈妈开车回家。

　　我本以为我跟妈妈我们娘俩的美好生活将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哪知道余伟这个名字突然又闯进了我们的生活，这才让我发现，之前妈妈跟余伟发生的这么多的事，其实也并没有过去多久，才短短两个月而已。

　　这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妈妈单位，因为之前已经跟妈妈约好，晚上妈妈带我在外面吃一顿大餐。 

　　我进了妈妈单位的办公楼，一路上畅通无阻，因为我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里的人基本都对我比较眼熟。

　　「赵宇？又来找你妈妈啦？」

　　迎面一位身穿制服的和蔼中年男子端着茶杯在楼道对我打招呼。

　　「嗯。」我笑着对他点点头，「我妈妈在办公室吗？」

　　「在呢，你直接去吧。」他指了指楼道角落的电梯。

　　我进了电梯，直接按下了妈妈办公室所在的四楼的按钮。

　　上了四楼，我直奔妈妈办公室而去。这一层楼都比较安静，除了妈妈的办公室，其他房间我从来都没见打开过，不知道是干嘛的。长长的走廊，我只能听见我自己的脚步声。

　　我来到妈妈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打开门进去，一个声音却从后面把我叫住了。

　　「小宇？」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妈妈的助手魏思雅。妈妈升了职，她作为妈妈的助手，又在上次抓捕黑老鬼的行动中立了功，自然也得到了妈妈的提拔，妈妈也有意培养她，继续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我看着魏思雅手拿一份文件，笑着向我走来，她也穿上了藏蓝色的制服，只是下半身是一条长裤，而不是跟妈妈一样的裙子丝袜。

　　「思雅姐姐？」我叫了她一声。

　　「来找玲姐吗？走吧，一起进去。」魏思雅对我说完，便轻敲了下妈妈办公室的门，接着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走进妈妈的办公室，妈妈本来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写着什么，抬头看到我和魏思雅一同进来，便冲我们点点头。

　　「玲姐，东西都整理好了，我觉得这个计划可以，你看看。」魏思雅走到妈妈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妈妈。

　　「行，我看一下。」妈妈接过文件，又对我道，「小宇，你先坐会儿，妈妈这边还有点事情。」

　　「嗯。」我点点头，便直接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坐下了。

　　妈妈低头认真地一页页翻阅文件，而魏思雅则站在妈妈办公桌对面默默等待着。

　　妈妈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魏思雅道：「也就是说，这个贝克现在还在国内？」

　　「他叫莱纳特·贝克，德国人，一直在墨西哥干贩毒的生意。前两年以经商的名义来了国内，直接是黑老鬼他们的上线。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身份，现在他的证件已经出不了国了，他一直躲在国内，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我们省。」

　　妈妈点点头，将看完的文件放在一边，又问魏思雅道：「那边的询问怎么样了，黑老鬼手下还有哪些场所在经营？」

　　「这些都问过了，详情在整理，下周应该就能拿到。这次因为保密做得很好，跟黑老鬼最核心的那几个人都被抓了，下面的其他人现在还没有收到他被抓的消息。」魏思雅顿了顿，两手撑在妈妈办公桌的台子上，身体前倾，对妈妈道，「所以，玲姐，你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他了。」

　　「说的是，我打个电话问问。」妈妈没有用她办公桌上的座机，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给谁打电话。

　　妈妈到底在给谁打电话呢？而且还是用的手机，不会又是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吧？我正这么想着，电话通了，妈妈开始讲话。

　　「喂，是我，没听出来？」

　　「什么想你了，我说正事呢，少跟我油嘴滑舌的。」

　　「是这样，你明天来我这里一趟吧，到时候当面谈比较好，你到了直接上四楼，来我的办公室。」

　　妈妈三言两语就把电话挂断了，而我听着妈妈的发言，对面的那个人似乎还在挑逗妈妈，但妈妈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直接说正事。

　　这可让我越发好奇了，等妈妈挂断电话，我直接问妈妈道：「妈妈，你在给谁打电话啊？」

　　妈妈放下手机，看着我道：「给余伟打的，有些事还要他帮忙一下。」

　　余伟？我一听这个名字，脑子里瞬间火冒三丈，本来案子已经结束，妈妈早就跟他不联系了，怎么现在还要给他打电话？

　　我立刻站起身，毫不掩饰我脸上的愤怒表情，对妈妈道：「你怎么给他打电话呀？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似乎是我这样直接的表态让妈妈有些惊讶，而一旁的魏思雅看我这样也疑惑了，不等妈妈说话，她直接插嘴道：「怎么了小宇？你不是跟余伟关系挺好吗？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同学呢。」

　　我转头看着魏思雅的那张脸，她白净脸庞上的表情是那么地天真无邪。毕竟当初她接我们放学的时候，余伟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而余伟跟妈妈之间的事情她也并不知道，我也懒得跟她解释了。

　　我不跟魏思雅搭话，继续质问妈妈道：「妈妈，有什么事非要他来帮忙呢？你就不能找别人吗？」

　　被我这么一问，妈妈也收起了脸上平淡的表情，一脸怒意地看着我：「小宇，你现在还管起我来了是吧？我工作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看着身着一身笔挺制服的妈妈带着严肃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妈妈是那么地陌生，完全不像是养育我十几年的母亲。

　　此时的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回忆着余伟跟妈妈的一幕幕，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妈妈心中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重要。

　　我也不想说什么了，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妈妈道：「妈妈，我看你不是非要找余伟帮忙，而是已经被他调教得离不开他的那玩意儿了吧！」

　　我这话一说出口，其实我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我说的是什么话啊，而且魏思雅还在一边，这样怎么让妈妈下得来台呢？

　　我看到魏思雅听到我说的这话，虽然她还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但估计她也能猜出一二，此时她也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又疑惑的表情，看看我，又看看妈妈，说不出话来。

　　妈妈听我这么说，直接站起身，一拍桌子：「你给我滚出去！」

　　妈妈这么愤怒的样子，看来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但我也不能输了气势，我直接说道：「滚就滚！你就去找余伟吧，反正有我没他！」

　　说完，我直接转身就冲出了妈妈的办公室。

　　「唉，小宇，你等等！」见我冲出门，魏思雅连忙奔出来想要叫我。

　　「别追，看他要去哪儿！」

　　冲到楼道，我听到妈妈办公室里，妈妈拦住魏思雅的声音。果然，我一回头，魏思雅并没有从妈妈办公室里冲出来。

　　妈妈就是这样，以她的性格，你跟她来软的，妈妈或许还会听。但要是跟妈妈来硬的，她只会比我更硬。我深知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了办公楼，走出妈妈单位门口，来到大街上，我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早知道就不应该说那种话了，说不定好好问问妈妈，妈妈也许会听我的。

　　现在好了，跟妈妈闹掰了，我甚至还不知道妈妈找余伟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但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大摇大摆地在家里住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干脆就这么离家出走，毕竟我是妈妈的儿子，她不可能真的不管我吧？

　　不过我也有后路。我先是回了一趟家，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上了我的银行卡。卡里是我积攒的压岁钱，零零散散的也有几千块，够我在外面支撑一段时间了。

　　收拾完毕，走出家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家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看什么。

　　我背着书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一家房产中介，便走了进去。我现在的首要目的，应该是先要有一个住处。

　　那中介看我是一个孩子，立刻迎了上来，我也不懂，给他说了我要租房子，他就给我推荐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一个月房租也不贵，几百块钱，我算了一下，我身上的钱加上吃饭，够我支撑三个月了。

　　中介带我去了那套房子，位置也不远，楼下就是商业街，离学校也近，于是我很快就点头，交了房租和押金，拿到了钥匙。

　　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我这时候才感觉到了什么是孤独。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我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本来今天妈妈是要带我去吃顿大餐的，结果现在不仅大餐没吃上，我还弄成了离家出走……

　　我下了楼，准备在外面吃点什么，再买点洗漱用品，后面的再说吧。

　　楼下就是一家肯德基，进去之后，我随便点了份套餐，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我将手上汉堡的包装纸打开，正要一口咬下，却看到斜对角的位置上，一男一女正靠在一起坐着。那女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思雅姐姐？」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那两人都一同回头看着我，男的我不认识，看起来年龄跟我差不多大，而女的正是魏思雅，这时候，她已经换下制服，穿了一件白T，一条紧身牛仔裤。

　　「小宇，你怎么在这儿？」魏思雅看到是我，又惊又喜的样子，起身就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