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风控,本站老域名全部不能访问,请记住最新发布页www.naimao.top

首页

>

六朝燕歌行

>

第三章 升云之期

第三章 升云之期

  仇士良扯了扯袍角,肃容道:“不知卫公何时能率领诸将出动?”

 

  李药师默然不语。

 

  刚才牛逼还吹得震天响,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仇士良暗自嘀咕,忽然心里一亮,明白过来。这是等自己给说法呢,要好处还不肯直说,矫情!

 

  仇士良拍着胸口道:“只要咱家能帮得上忙,卫公尽管吩咐!”

 

  “二百匹马,二百套甲胄。”

 

  “好办!咱家这就命人准备!保证是最上等的战马,最精良的铠甲!”

 

  “粮秣、军饷。”

 

  “记下来!”仇士良吩咐随行的义子,“历年拖欠的钱粮全部补齐!再从宫里支一笔款子,补偿天策府诸位将军。”

 

  “还有终南山下的苑林,原本是天策府的骑兵训练场,多年前被宫里的内臣借作他用。”

 

  “没还吗?”仇士良勃然大怒,“这帮混账东西!卫公放心,我回去就挨个拷问,谁干的,我让他一路跪到天策府,给卫公请罪。”

 

  “还有太真公主。”

 

  仇士良一时愕然,请那尊不着调的大神干嘛呢?是嫌长安城不够乱吗?

 

  郄志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仇士良一拍大腿,“净街虎啊!”

 

  仇士良这会儿终于开始相信,卫公不是吹牛逼,这事儿没准还真能成!要是不成,都不用自己报复,太真公主头一个就得跳脚。

 

  可转念一想,卫公答应得实在太痛快了,以自己的君子之心,度卫公的武人之腹,这事儿不会是有诈吧?

 

  仇士良满脸堆笑,“看来卫公胸有成竹啊。仇某说句不该说的——莫非卫公早有定计?”

 

  果真是宫里的太监,心思阴损惯了,话一出口就藏着钩子。

 

  李药师不动声色,“且问程侯。”

 

  “你以为我干嘛来这儿呢?”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我都在卫公这儿求了半个时辰了,说的就是这事。”

 

  仇士良恍然道:“原来又是托了程侯的福。”

 

  程宗扬摇着扇子道:“我和谢公子目睹长安乱状,不忍坐视。正好段少卿要来见卫公,便冒昧来此,求问对策。这里头若是有哪些不合规矩的,还请仇公公多担戴。”

 

  “侯爷这话可折杀我了!”仇士良苦着脸解释道:“两位别生气,都是让那帮乱党闹的,我都快成了惊弓那鸟。”

 

  仇士良一手把持君王,屠戮众臣,要算是朝野瞩目的头等大事,可偏偏卫公和程侯只字不提,仇士良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揣摩出对方的心思。

 

  有时候不开口也是表态——看来皇上真是把这两位得罪狠了,生死不问。

 

  得到卫公的承诺,虽然心里还有些没底,但有人垫背,还是天策府这种实力派,也足够解燃眉之急。仇士良心头的大石落下,又卖力拍了几句马屁,这才告辞。

 

  等仇士良离开,程宗扬好奇地说道:“博陆郡王与卫公到底约定了什么?”

 

  “生死之约。”李药师道:“不是同生,便是共死。”

 

  程宗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干笑道:“什么事能让你们两位都赌上生死了?”

 

  “今日十八,明日便是朝会。”李药师道:“你若有意,今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程宗扬压下心底的不安,干笑道:“谁?”

 

  李药师儒袖一摆,“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剑来。”

 

  从天策府出来,段文楚脸色发灰,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上马时接连踩错几次马镫,险些跌倒。

 

  谢无奕倒是意态从容,潇洒得紧,张口便道:“老程,咱们是不是该准备换国书了?”

 

  段文楚身子一歪,差点儿掉下来,被程宗扬一把扶住。

 

  他浑身哆嗦了一会儿,忽然掩面大哭,“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国家如此,吾侪尽皆不忠不义之徒……先祖在天有灵,罪臣不肖,宁不愧杀……”

 

  程宗扬找不出安慰老段的话,或者说,也无意去安慰他。

 

  来之前,程宗扬思索再三,到底还是没有采用贾文和借李昂首级以安天下的计策,只选择了更温和的平乱,因此亲身造访天策府,请卫公出手。

 

  坦白说,程宗扬对此是抱有疑虑的,毕竟天策府的人马太少,一个坊放俩勉强,放仨肯定不够。对于乱象如火如荼的长安城来说,不啻于指望用一杯水,浇灭满城大火。

 

  但卫公偏偏从容应诺,并无丝毫为难。程宗扬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跟老贾狼狈为奸,对眼下的局面早有定计。

 

  得知李辅国亲入天策府,与卫公定下生死之约,程宗扬禁不住浮想联翩。会不会是卫公早就不耐烦李昂那鸟货,才跟贾文和默契挑事,逼李辅国应诺除掉李昂?

 

  无论如何,李昂已经是个死人。如果自己没有误解,今夜子时,便是他的死期。

 

  程宗扬望着巍峨的大明宫,不由心潮起伏。城中火光四起,而大明宫上,数日前灯火辉煌的木楼尚未拆除,宫中却一片漆黑。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一场弑君大戏正在深宫中上演,而这出戏的主角并非李昂,他只是一件注定被废置的道具。

 

  ◇    ◇    ◇

 

  蹄声渐远,程宗扬靠在一株杨树后,远远看着打着舞阳侯旗号的马车驶出坊门,这才回过身,带着一丝愧疚道:“老贾要是知道我又把人甩开,独自行动,非气死不可。”

 

  “苏沙刚刚逼走了李宏。”黎锦香从黑暗中现出身影,“唐国的广源行,如今已经是波斯胡商的天下了。”

 

  程宗扬对广源行内部的情形有些好奇,“他们怎么自己斗起来了?”

 

  “帛九不管事,总有人想多管一些,又有人不想被人多管一些。”

 

  一个商行都这么多事,只能说权力争夺无处不在。程宗扬摸了摸下巴,“那苏沙怎么没趁机把李宏杀了?现在长安大乱,多好的嫁祸好机会。”

 

  “他是怕我说出去。毕竟我知道的太多,又不能把我也杀了。”

 

  程宗扬关切地说道:“他不会对你下手吧?”

 

  黎锦香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可知道,苏沙今日往宫里送了一万金铢,丝帛香料如是。”

 

  “这可搭上线了?”程宗扬啧啧赞叹,别的不说,人家这嗅觉和行动能力堪称一流,是个人才。

 

  广源行原本选择与田令孜、李昂一边,看到风头不对,立刻跳船,扭头又搭上了仇士良。关系也不是随便就能拉上的,不可能苏沙平白送仇士良几万金铢的钱物,仇士良就把他引为心腹。

 

  这里面的关键在于周飞救下仇士良仅存的儿子,还是能传宗接代的那个,堪称仇家的救命恩人。以仇士良的性情,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无恩无仇就是随便捏的路人。苏沙通过周飞的“功劳”搭上仇士良,在彻底攀附上之前,不会对周飞动手,甚至还要卖力捧着这位爷。

 

  也就是说,已经姓苏的唐国广源行,至少短时期内不会逼迫黎锦香。

 

  这丫头心眼儿太多,回答个问题都这么绕,要不是自己智商够用,差点儿都被绕进去,忘了问的什么。

 

  程宗扬笑嘻嘻道:“自家的夫君成了大英雄,感觉怎么样啊?周夫人?”

 

  “他这两日面上不动声色,但走路时脚趾都抬高了几分。那位周夫人每日曲意奉承,满眼崇慕地看着他浅薄的傲态,只觉得阴门作痒,恨不能被他的仇家踩在脚下,用皮鞭抽打一番才好。”

 

  你还真是……程宗扬无言以对。

 

  程宗扬半晌才道:“委屈你了。”

 

  “你说那位周夫人吗?她活该。可惜眼下还有件事,只能改天再跟你一起羞辱她了。”

 

  黎锦香说着,拿出一只半旧的荷包。

 

  程宗扬打开来,拈出一张叠好的素柬,摊开一看,差点儿没气死。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什么锦衾含香,春光将泄。长夜难眠,忧思难解,于十六王宅安乐公主府上,翘首以盼,坐待黎明……

 

  信中文字语焉未详,就像是闺中女子信手涂鸦。但落到知情人手里,那可真是懂的都懂了。

 

  “这贱婢,要造反啊!”

 

  自己三令五申,不许吕贱人自作主张,结果一转脸的工夫,吕贱人又搞这种事来,竟然拿着莫须有的把柄来威胁黎锦香——把主人的话都当放屁了吗?

 

  程宗扬黑着脸收起素柬,“这事我来处置。”

 

  黎锦香浅浅笑道:“妾身倒也想见见那位在府里当家的娘娘呢。”

 

  程宗扬一阵火大,“她当个屁家!哪儿轮到她当家?”

 

  就信上这么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居然还透出一股当家主妇颐指气使的口吻,程宗扬也是服了。

 

  冷静下来,程宗扬摇头道:“十六王宅到处都是阉党,万一被人看到,太危险了。”

 

  “那就改日再拜会这位娘娘好了。”黎锦香并未强求,她转身欲行,又提醒了一句,“李辅国傍晚带了大批人马入宫,似有大事。”

 

  李辅国果然入了宫。两厢印证,今夜深宫之内,必有骇人听闻之事。

 

  程宗扬不想让黎锦香牵涉到危险中,转过话题道:“你这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你是说少夫人那位夫君?”黎锦香机敏之极,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笑道:“他对少夫人畏之如虎,每日不等入夜必会召集手下,去办他的大事,直到天明方散。你说,他不会是好男风吧?”

 

  程宗扬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说出真相来安慰她,周飞只是被小贱狗咬了才不举?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那位小女忍双手已经能动了。程侯若有闲暇,不妨来看看她。”黎锦香略一招手,信步踏入阴影,衣袂声响,已是芳踪杳然。

 

  程宗扬在树下立了片刻,良久才叹了口气。以自己的势力,庇护黎锦香并非难事,把她往舞都一送,自己就不信广源行有本事破城!

 

  问题是黎锦香外表安静优雅,内里却极有主意。在广源行这处魔窟内求存多年,心性早已锤炼得刚毅无比。她母亲因为她幼时失言,自杀未遂,被送至广源行总行,在接回母亲之前,她绝不会放弃一线机会。即使时刻踏在生死线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也不会回头。

 

  程宗扬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却难以吐露,毕竟黎锦香心念已决,自己的劝说只是徒乱人意而已。在化解她的心结之前,只能设法替她保密,以免被广源行觉察。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是火大。吕雉这贱人,实在太过分了!就算她不知道内情,也不该这么胡来。逼黎锦香暴露身份,这不是害人吗?

 

  ◇    ◇    ◇

 

  永嘉坊与十六王宅仅隔一坊,不过片刻,程宗扬便越墙而入,潜入安乐公主的府邸。

 

  安乐公主作为李昂嫡亲胞妹,极受宠爱,虽然年纪尚小,所赐的宅院却颇为不俗,比几位亲王的宅院还广阔几分,只比杨玉环的镇国大长公主府略小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府中寂无声息。安乐公主被接入宫中之后,几名管事的太监也一去不回,府里人心浮动,已经有仆役偷了府里值钱的物品,趁乱悄悄溜走。

 

  这种事情程宗扬管不过来,也懒得管。他跃上银安殿的飞檐,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然后看向东北角一处院落。

 

  那处别院引入龙首渠的活水,做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小楼临水而设,精致雅洁。安乐喜欢猫狗鱼鸟之类的小动物,甚至专门在别院建了一座苑林,用来养她喜欢的小兔子——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她还担心自己没回去,家里的仆役忘了喂小兔子。

 

  果然,别院的小楼上悬挂着一盏宫灯,上面写着“兔苑”。

 

  程宗扬推门而入,刚一迈步,险些被绊倒。

 

  室内扔满了檀木和樟木的箱子,镶金嵌玉的七彩罗裳丢得到处都是,偌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搞毛呢你们!”

 

  正在嘻笑的孙寿与成光齐齐跪倒,像驯服的羊羔一样伏下身子,娇声说道:“主子。”

 

  安乐公主穿着一件金丝纹饰的朱红纱衣,小脸白白的,见他进来,张了张小嘴,然后“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孙寿道:“奴婢在给嬛奴换衣服。”

 

  “炉火都没生,不怕把人冻死?”

 

  孙寿小声道:“原本有炉火的……”

 

  程宗扬摸了摸尚带余温的铜炉,“玩得太高兴,给忘了?”

 

  成光陪笑道:“嬛奴衣裳好多,奴婢们想给她挑件开苞时用的,一时挑花了眼,忘了炭火。”

 

  “吕贱人呢?”程宗扬黑着脸道:“让她过来!老爷把她腿打折!”

 

  “不要……”

 

  说话的却是安乐公主,她怯生生地说道:“求求你了。”

 

  “呃……”

 

  程宗扬没想到出言求情的会是安乐,一问之下才知道,吕雉那贱人竟然不声不响去了宫里,说是要把萧太后解救出来,好让她们母女团聚。

 

  作为君王的皇兄再无力庇护家人眷属,原本皇室中倍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一人。安乐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被丢出家门,独自走夜路的孩子,既彷徨无依,又满心恐惧。

 

  吕雉应诺让她们母女相聚,对安乐而言,如同黑暗中一丝光亮,根本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程宗扬突然体会到贾文和的心情,下面的人不听话,真他妈的心累……

 

  吕雉的心思并不难猜,她在内宅地位模糊不清,但怎么看也高不到哪儿去。为了出人头地,不居于人下,她也是费尽心思。别人没救出来的人,她能救;别人做不到事,她能做;出入宫禁,如闲庭信步——这些足够在内宅一众侍婢,尤其是唐国收的新人面前树立起绝对的威信。

 

  更要紧的是时机难得,不抓住这短短几天的时机,等到紫丫头回来,她再想折腾,也只能忍着。

 

  程宗扬望着坊外的宫墙,心里生出一丝担忧:自己要是偷偷入宫,老贾不会被气死吧?

 

  ◇    ◇    ◇

 

  秘阁内声色犬马,欢歌无限,罗令却是脸色苍白,心里七上八下。

 

  旁边的鱼弘志也不比他好多少,胯下伤口的痛楚,再加上心头的惊惧,让他手脚都禁不住发抖。

 

  程元振也留了下来,充作监军。他亲热地扶在鱼弘志腋下,笑道:“今儿个是正月十八,升仙的黄道吉日。你这位上仙接引使,可是唱的主角。”

 

  鱼弘志嘴唇哆嗦着,扯一个惨淡的笑容。

 

  外面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不知从哪里来的军士将秘阁团团围住。虽然没有一兵一卒现身,巨大的压力却仿佛透过秘阁,使人喘不过气来。

 

  程元振森然一笑,“请吧。”

 

  鱼弘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招手示意。

 

  一阵“轧轧”声响,悬在阁壁上的吊桥缓缓降下,落向峰顶的精舍。

 

  鱼弘志踏上吊桥,程元振紧随其后,还不忘示意罗令跟上。

 

  罗令浑浑噩噩跟在后面,连额头的冷汗也忘了擦。

 

  歌谣声、欢笑声、丝竹声、管弦声、鹰啸犬吠……混杂成一片难以分辨的噪音,云雾般从脚下丝丝缕缕升起。

 

  原本充满欢庆的乐曲声透过吊桥上木板的缝隙,仿佛被拉长变形,变得喑哑而迟缓,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如同来自诡秘的异界。

 

  往下看去,架鹰走犬的锦衣少年散布在湖光山色之中,宛如春日盛景的画面却是支离破碎,身影仿佛被突然抹除,又突然出现,忽东忽西,时隐时现。

 

  船头岸上的歌舞伎动作像是突然间凝固一样,变得一动不动,肢体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不断扭曲拉长。白美的纤纤玉指变得又尖又利,宛如白骨磷磷的鬼爪。

 

  罗令突然想起汪臻那个破落户讲过的幽冥。自己脚下的吊桥就像是通往冥界的奈何桥,身处忘川之上,人世间的一切繁华与生机都被死亡气息笼罩,变成森然鬼域。

 

  吊桥尽头的精舍忽然洞开,显露出舍中的景象。

 

  那位至高无上的君主穿着鲜亮的团龙袍,戴着金丝编织的皇冠,端坐在御榻上,目光迷离。

 

  两位皇妃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手臂,手里拿着七宝琉璃杯,一边涕泪交流,一边一杯接着一杯给君王奉酒。

 

  那两名皇妃妆容精致,衣饰华丽,腰部以下却身无寸缕,一双玉足被朱绳捆绑,光着下身被系在榻脚。

 

  精舍中只点了一对白森森的蜡烛,两侧一边坐着一群黑衣内侍,另一边是一群彩衣宫娥,他们脸上戴着白纸做成的面具,上面用浓黑的墨笔画着眉眼和大笑的嘴巴,就像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举笛抚弦,击鼓打铙,乐曲声如泣如咽,鬼气森森。

 

  一名内侍同样戴着苍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血红的嘴巴。他面朝着御榻的方向,嘴巴一开一合,用尖哑的嗓音唱着赞咏的燕乐。

 

  但他的声音与口型丝毫对应不上,赞咏声似乎来自光明无法映照的幽冥,而他面向君王所吐出的,却是最阴毒,最凶残的诅咒。

 

  御榻前方的漆几上,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一幕,一名珠冠凤钗的皇妃玉体横陈,正被一名瘦如骷髅的老太监压在身上,一边挺弄,一边用没牙的瘪嘴亲吻她的红唇。

 

  鱼弘志怔了半晌,才依稀认出那人的面容,“刘……刘克明?”

 

  那老太监抬起皮包骨头的头颅,头顶只剩下几根肮脏的白发,他粲然一笑,嘶哑着嗓子道:“小鱼子,是你啊。”

 

  鱼弘志脸上扭曲了几下,忍不住道:“你不是投井死了吗?”

 

  刘克明发出饿鬼吞咽般的声音,“我已经死过了……”

 

  鱼弘志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个刘克明,原本是李昂之兄敬宗皇帝的宠信太监。结果却是他亲手弑君,缢死敬宗。事后被王守澄、鱼朝恩联手讨平,投井自杀。

 

  鱼弘志当时还亲眼见过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不料这个弑君的凶手竟然死而复生。只不过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君王心腹,宫中红人,此时已经瘦脱了形。连眼皮都只剩下一层薄膜,松松跨跨地覆盖在眼球上。

 

  “时辰已到……”一个阴森尖厉的声音响起。

 

  两侧的曲乐瞬间停止,戴着面具的内侍与宫娥都静止下来,指在弦上,唇悬笛侧,木偶般保持着凝固的姿态。

 

  程元振抬起托盘,刘克明伸出枯骨般的手指,拿起朱漆盘中的白绫,像套一只羊羔般,套在身下那名皇妃颈间,一边挺动,一边用缓慢的动作,狞笑着一点一点绞紧。

 

  那皇妃红唇张开,香舌越吐越长,混着血沫的口水从唇角淌下,在粉腮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瞪大美目,赤裸的胸乳起伏着,极力想要呼吸,脖颈却被白绫越束越紧,深深勒进肌肤。

 

  鱼弘志认出那名皇妃是王德妃,当初也是圣上的宠妃,还曾给圣上诞下过子嗣,只是被杨贤妃后来居上,夺走了君王的宠爱。若非杨贤妃失踪,今夜被缢杀的,也许就该是杨氏了。

 

  李昂眼珠动了动,酒液从他口中溢出,顺着龙袍直淌下来。

 

  白绫越绞越紧,王德妃脖颈几乎被勒断,美目中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楚与恐惧,伸出的香舌颤抖着,被刘克明一口咬住,他一边用没有牙齿的牙龈贪婪地撕扯着,一边用力一拧。

 

  王德妃身子一阵痉挛,美目中的光彩像熄灭的烛火一样消失,乌黑的瞳孔缓缓散开。

 

  “就是最后抖的这几下最爽。”刘克明吐出香舌,“咯咯”怪笑道:“像是要把老子给夹断一样……”

 

  刘克明抬起身,露出身下一截牛角,那支牛角几乎整个嵌入皇妃体内,在她雪白的腿间留下一片殷红的血迹和一团黑糊糊的突起。

 

  “……拔都拔不来。”

 

  “俗缘已断,恭送陛下,升云上仙。”尖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唱白般拖长了腔调。

 

  程元振捧起托盘,递到鱼弘志面前。

 

  朱漆托盘中只剩下一支尺许长的金匕首。鱼弘志心一横,拿起匕首,一步一步往李昂走去。

 

  鱼弘志手心里满是冷汗,滑得似乎握不住匕首。裆里的尿渍和血污粘结在一起,已经失去温度,其冷如冰,每走一步,都传来湿冷入骨的寒意和剧痛。

 

  罗令双手放在唇边,把手指塞在嘴里,惊恐地瞪大眼睛。

 

  两位皇妃纤美的玉手捧起七宝琉璃杯,哭泣着送到君王嘴边。

 

  唐皇神智昏沉,颓然望着这一切,任由酒液从口中滴落,眼中毫无生机。

 

  两侧内侍宫娥木然不动,白纸面具上一张张咧开的嘴巴,仿佛正在无声地大笑。

 

  白色的素烛上,昏黄的光焰闪动着,越来越小。长长的影子投在重叠的帷帐上,越来越近。

 

  晦暗的烛光下,金灿灿的匕首高高举起,接着,鲜血扇面般飞溅而出。

热门小说

更多热门小说

Tags:

更多
妈妈 女友 娇妻 生活 风流 妻子 都市 故事 老婆 母亲 人生 女人 欲望 堕落 调教 绿帽 重生 少妇 系统 穿越 人妻 教师 沉沦 姐姐 性福 老师 乱伦 日记 淫乱 一个 世界 江湖 后宫 女神 出轨 熟女 少年 往事 美女 美母 游戏 催眠 淫荡 传奇 极品 系列 经历 妹妹 母子 少女 情人 性爱 岳母 秘密 情缘 无限 同学 校园 真实 诱惑 儿子 男人 女儿 爸爸 夫妻 猎艳 大学 老公 天使 乡村 幸福 美艳 家庭 俱乐部 嫂子 性奴 武林 女警 总裁 爱情 淫妻 变成 暴露 日常 换妻 末世 改编 之后 丝袜 仙子 生涯 日子 之旅 欲海 幸福生活 凌辱 情事 情欲 攻略 青春 艳遇 熟母 红颜 荡妇 淫欲 天下 小姨子 回忆 神雕 修仙 母女 美丽 漂亮 不要 性事 逍遥 家族 之路 桃花 邻居 回忆录 沦陷 姐夫 爱妻 春色 警花 风月 红尘 红楼 岁月 办公室 偷情 交换 外传 禁忌 地狱 暧昧 女孩 做爱 大唐 儿媳 激情 绝色 事儿 小姐 超级 哥哥 借种 深渊 黄蓉 女侠 自白 征服 美少女 校花 情色 成长 母狗 红杏 善良 迷情 医生 官场 性感 豪门 胯下 轮回 公主 高中 之恋 人间 计划 阿姨 巨乳 疯狂 公子 温柔 上海 成熟 淫女 北京 恶魔 婚姻 熟妇 迷途 柔情 加料 男友 时代 复仇 合租 朋友 新娘 美妇 美人妻 家教 炮友 背叛 不伦 荒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