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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老友重逢

第十一回 老友重逢

  夜色深沈,天上的星辰月亮都消失了。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这间房子里却依然没有灯,没有任何一丝光线,因为坐在里面的两个人早已习惯在黑暗中生存、思考、密谋。

 

  「这两次的行动虽然出了点儿纰漏,但总算朝目标又迈进了一步!」男子的声音听来不带丝毫感情,淡淡道:「接下来呢?你又打算怎么做?」

 

  女子阴森森的说道:「明晚总坛会为蒋舵主和八剑婢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奠仪式。如果我们能把握好时机,就可以顺利的除掉那个贱人!」

 

  男子沈吟道:「假使参加祭奠的人太多,恐怕你很难找到出手的机会!」

 

  女子道:「不妨!人越多,越容易制造混乱。真正有可能带给我们威胁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只要想办法将他们调开,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男子沈默了片刻,忽道:「你知不知道最有可能毁掉咱们计划的人是谁?」

 

  女子紧紧地闭着嘴,半晌都没有出声。

 

  男子冷笑道:「你不肯说,我来替你说好了!如果金陵城里还有一个人能够阻碍你的行动,那个人就必定是……」

 

  女子猛地娇叱道:「住口!我不愿意听到这个人名字!」

 

  男子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女子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呐呐道:「少主,属下……属下知错了,请您原谅……」

 

  男子一挥手,沈声道:「算了!只要你能把持的定,不被他的潇洒英俊所迷惑,最后的胜利依然是咱们的!否则么,哼哼……」

 

  女子低垂粉颈,咬着嘴唇道:「少主放心!我只会用……用身体引诱他,但我的心却不会爱上他的!绝不会!」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爱」和「诱」的界限往往是不那么明显的,你若费尽心机想要「引诱」一个人,结果也许是你连身体带心灵一起奉献给了他!

 

  ──假戏真作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真正的吸取了教训!

 

  *** *** *** ***

 

  天矇矇亮了,任东杰打了个哈欠,轻轻的把手脚从方婉萍紧密的肢体缠绕中抽出,起身穿好了衣服。

 

  昨晚他们激战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停的爱抚、亲吻、肆意的抽送,最后两个人在纵情交欢后的满足与疲累中沈沈睡去。

 

  「要是我能远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天天安心的抱着不同的美人儿睡觉,那该有多好啊!」任东杰凝视着方婉萍慵懒动人的睡姿,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子,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一吻,随即转身走到了屋外。

 

  初秋的凌晨已有些微微的寒意了,泛黄的枯叶一片片从枝头飘落。任东杰忽然觉得有几分淒凉和萧索,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寞感从神经深处涌了上来!

 

  ──如果这时候,有个知心的好朋友在自己身边,那我就不会如此孤独彷徨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展开轻功向前飞掠,身法骄如惊龙快若闪电,冷风迎面扑来,拂去了他身上的汗珠,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阴影。

 

  穿越了数十栋小楼和几条青石路后,不知不觉已到了昨天「珍品阁」起火的地方!那屋子自然是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地的焦砾碎石。任东杰无意中抬眼一瞥,竟发现废墟堆里有个窈窕的人影在晃动。

 

  ──奇怪,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这里?她东翻西翻的,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任东杰心头疑惑,悄没声息的欺到那女人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肩,沈声喝道:「喂,相好的,你在做什么?」

 

  那女人喫了一惊,霍然回过头来,一张小脸吓的全无血色,但一见到是他,眼光中立刻露出了又喜又瞋的表情,嚷道:「原来是你呀,大坏蛋!干么这样鬼鬼祟祟的,把我给吓了一跳!」

 

  任东杰失笑道:「我还没说你鬼鬼祟祟呢,你凌大小姐倒恶人先告状起来!喂,你不躺在被窝里睡觉,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干嘛?」

 

  凌韶芸小嘴一撇道:「我来找『惊魂夺魄针』呀!大火虽然把字画啦、图谱啦那些纸制品烧毁了,但『惊魂夺魄针』可是用上好精铁和金铂合铸的,根本不畏烈火、不怕水淹!哈哈,找出来就是我的啦……」她边说边在碎石堆里蹦了两下,神态甚是天真得意。

 

  任东杰皱眉道:「据闻这针是昔年唐门的一位机关高手所制,就算全然不懂武功之人也可以使用。但因它太过歹毒,为唐门招来无数杀孽,终於被武林同道共同剿灭。算来这针已不知所踪五十余年,怎么又会落到你爹爹手里的?」

 

  凌韶芸满不在乎的道:「我爹爹喜欢收集希奇古怪的东西,那又有什么出奇了?喂喂,你别光顾着说话,快帮着我一起找呀!」

 

  任东杰心里也实在很想看看,这曾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得暗器究竟是什么样的,於是挽起袖子跳进了瓦砾堆中,仔仔细细的搜索起来。

 

  可是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忙了半天,几乎把整个废墟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烧的焦黑的残渣断片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凌韶芸一脸沮丧,失望的道:「怎么会找不到呢?真是的!这针筒还会长了脚自己跑走不成?」

 

  任东杰沈吟道:「会不会是被事后清理火场的人给收去了?」

 

  凌韶芸摇头道:「不会的!我问过那些奴才,他们说只收走几把刀剑长矛,并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事物。嗯,一定是针筒太小啦,我们刚才看走眼了!来呀,我们再找一遍……」

 

  任东杰叹了口气,道:「不用再找啦,我肯定这里没有什么针筒!也许它不像传说中那样耐热,已经被大火烧成了铜汁……」

 

  凌韶芸几乎要哭了出来,一对大眼睛中饱含着泪水,抽泣道:「我不信!我不信!它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我要把它揪出来……呜呜……没有它我也不想活了……」说着翻腕拔出一柄短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眼看她就要鲜血迸裂而亡,任东杰却似毫不在意,只顾笑吟吟的望着她。果然,那剑锋离肌肤还有半寸时就突然转了向,「噹」的一声击在旁边的石块上,砸出了几点火星!

 

  凌韶芸满面通红,羞恼的不住顿足,啐道:「没良心的坏蛋,看到人家寻死觅活也不过来劝劝!真正气死我啦!我……我要狠狠的咬你一口……」说完合身扑进了任东杰的怀里,张嘴就往他的耳朵上咬去。

 

  谁知她的双唇还未曾合拢,突然痛的尖叫一声。原来任东杰的一双魔手,已经放肆的按在了她耸翘饱满的臀部上。

 

  「小姐,上一次挨打的伤已经好了么?」任东杰轻柔地拨弄着那富有弹性的臀肉,笑瞇瞇地问道:「要不要我再帮你添上几个新的痕迹,好让你永远铭记於心?」

 

  凌韶芸娇躯发颤,只感屁股上传来一阵阵奇异的滋味,一时像浸泡在温水中般舒服,一时又像有万千蚂蚁在爬动般痛痒。她蹙起好看的柳眉,双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小嘴里却不由的发出了夹杂着痛苦和兴奋的娇吟声。

 

  「坏蛋……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突然察觉几根手指不怀好意的掰开了双臀,正在自己敏感的股沟里从容游弋,不禁惊怕的手足无措,想要夹紧大腿制止对方的进一步入侵,却偏偏使不上半点力道,只能伏在他的怀里吁吁娇喘。

 

  过了片刻,疼痛的感觉渐渐减弱了,甜美的快感却越来越强,就如一波波浪潮沖击着脑海。她的芳心一荡,下体立时就是一阵酥酥麻麻,差一点儿流出了温暖的蜜汁。虽然最后竭力的忍住了,俏脸已是绯红的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般可爱。

 

  任东杰哈哈一笑,松手放开了她的身子,正色道:「这是给你一个教训!拿不到『惊魂夺魄针』也用不着发小姐脾气呀!再说,那针筒的杀气太重,也不适合你女孩儿家使用!」

 

  凌韶芸勉强稳住了犹自颤动的双腿,委委屈屈的道:「我早就对你说过啦!我和人定下了约会,要是没有这件厉害之极的暗器,我是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他的……」

 

  任东杰洒然道:「我也早就说过,这个人我来帮你打发!好啦,你和他到底约在哪里见面?快带我去吧!」

 

  凌韶芸大喜,展现出一个甜甜的笑颜,嫣然道:「你当真肯帮我么?我还以为你那天是在哄我开心哩!坏蛋,你真是天下最好的……最好的坏蛋!」

 

  她开心得眉花眼笑,突然大胆地踮脚仰脸,在任东杰的左右双颊上「啵~~啵~~」的各亲了一口,目光中流露出娇羞顽皮的神色,转过头撒腿就跑,跑得比中了箭的兔子还要快!

 

  任东杰怔了怔,摸着自己的面颊苦笑道:「女人呀女人,为什么我永远也猜不透你们的心呢?」

 

  *** *** *** ***

 

  「大嫂,请听小弟说句话。」孔威双手抱拳连连作揖,诚恳的道:「明晚的祭奠仪式您千万不可以参加!」

 

  凌夫人平静的道:「蒋舵主和我那贴身的八剑婢,都是神风帮里忠心热忱的好儿女,他们不幸殁於恶徒之手,我若连祭奠都不予参加,天下人岂非要骂我凌家无情无义?」

 

  孔威焦急的道:「但明晚有许多人前来凭弔,这中间说不定夹杂着行刺的凶手!嫂子一公开露面,无形中就给了恶徒可乘之机!」

 

  凌夫人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如果贱妾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你们怎样保护也是枉然!倒不如放开胸怀,坦坦荡荡地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孔威道:「但是……」

 

  凌夫人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我意已决!二哥请勿多言。不论你怎么劝告,我都非参加祭奠不可!」

 

  她的声音柔和而动听,娇怯怯的就像一个全无武功的少妇一样,但语气中所潜藏的那种坚决和果断,却使人百分之百的相信,这是个外柔内刚、言出必行的奇女子!只要她下定了决心做一件事,只怕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令她改变!

 

  孔威无奈的摊开手,转眼望着罗镜文,希望他能想出些主意来解围!

 

  「嫂子既然一定要参加,我们做兄弟的也不能强行制止!」罗镜文手摇着摺扇,沈吟道:「为今之计,只有加强会场上的保卫,每个当家都把守住一个紧要据点,使刺客无法抢到有利位置下手!」

 

  张继远冷冷道:「如果刺客根本就是我们几个当家中的一个呢?」

 

  罗镜文道:「可请孙捕头,傅老爷子,任公子和唐公子他们四处巡视,一来是居中策应,二来也起着监视的作用。再说,『仁义大侠』卫天鹰等人也即将赶到,刺客想要暗中下手而不被人察觉,那是千难万难!」

 

  张继远不再说话了,每一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他们所能作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未来的事情会怎样发生,恐怕就真的只能让老天爷来决定了!

 

  *** *** *** ***

 

  暖暖的日头照耀在长街上,照得任东杰身上热乎乎的,连心里面都是热乎乎的。

 

  如果你是任东杰,如果你身边也有凌韶芸这么样一个活泼美丽的女孩子陪着你,那你的心里也一定是温情而又愉快的。

 

  「你的武功到底是跟谁学的?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功夫就能练的那么高?」凌韶芸拉住任东杰的手,满脸好奇的道:「我爹爹曾说你是当今天下最深不可测的五个人之一,可是我看你和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呀!」

 

  任东杰微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有点儿贪杯,有点儿爱财,更有点儿好色!热血沸腾的时候会做几件行侠仗义的好事,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也会干些被正人君子唾弃的勾当!你爹爹说我深不可测?哈哈,也许是因为他和我一样风流吧!」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其余四个人是谁呢?」

 

  凌韶芸掰着纤细的手指,背书似的念道:「一个是我们神风帮的大对头──『快意堂主』荆破天,一个是极乐宫宫主,一个是现任的赤焰教魔君,还有一个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女剑客郁雪!」

 

  任东杰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笑道:「这几个人都是当今江湖最顶尖的高手,我连一个都打不过!你爹爹竟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实在是太抬举我啦!」

 

  凌韶芸咯咯娇笑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挺谦虚!我原来以为你目空一切,骄傲得谁都看不起呢!」

 

  任东杰叹息道:「身在江湖,又有谁可以真的目空一切?别说刚才那四个人啦,就在少林、武当、崑崙等大门派之中,都有许多高手武功胜我,只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凌韶芸用眼角瞟着他,嫣然道:「这么多人都比你厉害,你就不着急吗?不想超过他们当天下第一吗?」

 

  任东杰懒懒的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一天到晚要勤於练功,生怕被别人赶上。想抢你名号的人潮水般涌来挑战,累都把你累死!所以呢,我是既没有兴趣,也没有毅力当什么『第一』的……」

 

  凌韶芸彷彿有些失望,噘着红红的小嘴问:「那你对什么事有兴趣呢?哼,不用说了,肯定是对漂亮女人!」

 

  任东杰淡淡道:「也不是对所有漂亮女人都有兴趣的!只有那些屁股上挨了揍居然还能体验到快感的女孩,才对我有吸引力……」

 

  「要死了……色鬼……死色鬼……你最好去死!」凌韶芸跺着脚大发娇瞋,挥起粉拳雨点般擂了过去。她的出拳虽重,落手却很轻,轻的就像是在搔痒,眉梢眼角间更是流动着浅浅的春意。

 

  任东杰当然看得出,这情窦初开的少女渴望的是什么,情欲的萌芽已经在她青涩的身体里滋长,也许只有男人无微不至的爱抚,和纵情肆意的交欢,才能让她成长为一个焕发出成熟魅力的女人!

 

  他已经「好心」的把很多少女变成了女人,这一个也不会例外……

 

  突然,凌韶芸尖声叫了起来,指着正前方嚷道:「就是他!和我定下约会的就是他!」

 

  任东杰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就看见三、四丈外有一家小小的露天麵摊。和所有麵摊一样,在沿街的那张桌子旁边,直直的竖立着一根已被烟火熏黄了的旗桿。

 

  有风吹过的时候,桿顶的旗帜迎风展开,上面绣着的却不是「面」字,取而代之的赫然是墨迹淋漓的八个大字:「暂缓比武,先谋一醉」!

 

  更离奇的是,在桌子下面,竟然俯卧着一条健硕的汉子。他的身上穿着一套很随便的衣服,富人看见了嫌旧,穷人看见了嫌新,少年人看见了嫌老土,老年人看见了嫌新潮。总之,这人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点儿让人觉得对劲的地方。

 

  那么他的脸呢?遗憾的是谁也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正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呼呼睡得正香呢!

 

  任东杰禁不住笑了,喃喃念道:「有意思、有意思!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和人定下了约会,居然也可以放心的宿酒未醒!不醒也就算了,居然还说的如此天经地义、理直气壮,这样的人倒真少见得很!」

 

  他微笑着,慢慢走到那人卧倒的桌边坐下,随手斟了一杯酒,仰脖子倒进自己的嘴中。

 

  凌韶芸却没有那样好的耐性和脾气,她双手叉腰,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大声道:「喂,要比武就快起来,本小姐可没有工夫多等!」

 

  那人仍然一动不动的安然高卧,鼾声也打的越发响亮了!

 

  凌韶芸气的酥胸起伏不定,冷笑道:「好啊!你竟然装睡,那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纤腕一扬,拔剑就向那人刺去。

 

  任东杰却伸手挡住了她,笑道:「看这个人的呼吸自然而顺畅,是真的睡着了。你现在杀他,不免贻笑天下。还是等他醒过来再好好的较量吧!」

 

  凌韶芸嘟着嘴,恨恨的「呸」了一声,满腔气恼的坐到了任东杰的身边,怒道:「要是他一直不醒,我们难道就一直等下去么?」

 

  任东杰叹息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说着,他招手叫来夥计,慢条斯理的道:「三罈女儿红,要温的。两坛竹叶青,要冷的。油炸一碟花生米,切几个鹵蛋,最好再来点豆腐乾!」

 

  凌韶芸瞪大眼睛,秀目中满是惊奇之色,道:「你叫这么多酒菜干什么?」

 

  任东杰悠然道:「叫些酒菜,咱们一边喫一边等呀!以这个人酒醉的程度,今天傍晚之前是绝对醒不了的,总不成我们饿着肚子等他吧?」

 

  凌韶芸叫了起来,骇然道:「你要我坐在这里等到傍晚?要我穿着这么华贵漂亮的衣服,坐在这样一家破烂的麵摊里招摇?不,不,不……我可受不了这里的乌烟瘴气!我……我要走啦!你自己等好了……」边说边站起身就想跑。

 

  任东杰提醒她道:「但你跟他定下了约会,怎能……」

 

  「我已经来过了,谁叫他自己睡着的?再说,反正是你代替我出手打架,有你在这里就行啦!今夜三更,我在总坛的『绿玉华堂』前等你……」凌韶芸匆匆交代了几句,立刻一溜烟的飞身离开了,阳光下但见两条修长的美腿此起彼落的飞舞,转眼间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任东杰望着她的背影,目中突然露出了诡秘而狡猾的笑意。他伸手提起一坛夥计刚刚送到的女儿红,斟了半海碗的酒,然后又提起一坛竹叶青,把剩下的半海碗斟满。做完了这一切后,他拍了拍手,朗声笑道:「你不想见的女人,我已经替你骗走啦!你最喜欢喝的美酒,我也已经替你调制了!你要再不爬起来陪老朋友痛饮一番,我就要把你连同这些酒罈都扔到茅坑里去啦!」

 

  「不可以!不可以!」卧在地上的汉子猛地跳了起来,掀起了一阵灰尘。他顾不上拍打自身的污迹,双手一张将几个酒罈子一起搂住,嚷嚷道:「把我的人扔到茅坑里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千万别糟蹋了这些酒!」

 

  任东杰纵声长笑,说道:「死小子,你还是这个嗜酒如命的臭脾气,两年不见,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那汉子一本正经的道:「你错了!这两年我大概是学了你的样,开始变得好色了。我现在应该说是『嗜色如命』才对!」

 

  任东杰点头道:「好!既然祁大醉鬼已经不好酒了,我这就把这些酒罈子给砸了!」

 

  那汉子急道:「我还没说完呢!我虽然是『嗜色如命』不假,但只要一见到好酒,我就连命都不想要了!」

 

  任东杰瞪着他,突然哈哈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那汉子也是捧腹狂笑,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大力的拍打着任东杰的肩头,两个人跌跌撞撞、又搂又跳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坐了下来,抓起海碗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我实在想不到,和凌大小姐定下比武之约的居然是你……」任东杰凝视着老朋友的脸,微笑道:「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向大名鼎鼎的『飘萍荡客』祁楠志挑战,没有被你骗去卖了换酒喝,已经算是她的万幸啦!」

 

  祁楠志大笑,骨碌碌的又乾了一碗酒,抹着嘴唇道:「大约是半年前罢,那丫头到苏州城玩乐,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纵容家丁砸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我忍不住出手教训了她。那丫头扬言要报复,还约了我到金陵城里比武。」

 

  任东杰笑道:「所以,你今天就来赴约了,是不是?好在你们有这样一个约会,不然咱们也不会见面了。分手两年多了,你这傢夥定是天天醉生梦死,连个音讯都不传递给老朋友!」

 

  祁楠志失笑道:「你还不是一样只顾沈浸在温柔乡里?几时又想起我这个老友了?咳,看你如此热心的为那丫头助拳,八成是已经把她弄上手了吧!记得当时我曾对她说,比武时她可以带上任何宝刀利刃、机关暗器,甚至带相好的男人来也行!只是我万万想不到来的竟然是你这小子……」

 

  任东杰随手拔起了插在桌边的旗桿,微洒道:「我看见这上面的八个字,已经觉得十分像是你说话的口气!等走近了一瞧,嘿,果然猜测的没错!好在那丫头急性子,三言两语就被我骗走了,不然她逼着我同你打架,我可真不知该怎么推託了!」

 

  祁楠志叹息道:「那咱们就只好再来一次假打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侯你为了讨好华山玉女,硬要我配合着你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这假装挨揍的本事么,我祁某人已经练得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啦!」

 

  任东杰会心一笑,想起年少时的青春岁月和满腔热情,胸中登时感慨万千,有些儿激动,也有些儿温馨,更多的是被友谊滋润的温暖!

 

  他连着喝了几碗酒,微笑道:「你这次来金陵城,当真只是为了这比武之约吗?」

 

  祁楠志脸上突然出现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喂,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女人是谁?」

 

  任东杰感兴趣的道:「你说是谁?」

 

  祁楠志悠然道:「金叶子!」

 

  任东杰皱眉道:「你说的是钱币,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祁楠志大惊小怪的道:「你这段日子是不是一头紮在哪家姑娘的闺房里忘了出来啦?怎么连『金叶子』都没有听说过!好吧,我告诉你,那是一个武功据说极高的女孩子,出道才短短的三个月,就已经打败了大江南北无数高手,连『崆峒四傑』这样的名人都在她手下喫了大亏……」

 

  任东杰打断了他的话,急急道:「这些骄人的战绩,你慢慢再说也不迟!此刻我最想知道的是她的长相如何!脸蛋儿漂亮吗?身材好吗?是个冰清玉洁的少女,还是个已经成熟透顶的少妇?」

 

  祁楠志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些情况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江湖上简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她一天到晚都躲在一顶巨大的花轿里!」

 

  任东杰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花轿」这个词似乎挺熟悉,他沈吟道:「既然不露面,她又怎能和别人动手过招呢?」

 

  祁楠志道:「她打的一手惊世骇俗的暗器!每个暗器都是一片金叶子,着实阔气的很。你离她的轿子越近,这暗器就越难躲闪。听说只有『快意堂』的副堂主曾经闯进过花轿,但立刻惨呼而亡,抛出来的屍首上斑斑点点的都是孔洞!看来轿子里的危机更是厉害的多!」

 

  任东杰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顶花轿!」

 

  ──他终於记起了四天前发生的事。那时「盖氏三雄」逼着他搬出天字第一号,说是有个「小姐」要入住。后来他翻窗而出追赶侍芸时,无意中向楼下望了一眼,就瞥见了一顶巨大的难以想像的花轿!

 

  「当时我并没有过多的留心!」任东杰说到这里惋惜的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轿中女子如此出名,我非沖进去饱餐一顿秀色不可!」

 

  祁楠志呵呵大笑,道:「好!咱哥俩想到一块去了!『美人手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实说罢,我从北方千里迢迢的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冒险一睹美女芳容!若是侥倖能够春风一度,那自然最好不过了!哈哈哈……」

 

  任东杰却没有笑,愁眉苦脸的道:「金叶子虽然在金陵城里,但我恐怕没有时间去招惹她了。眼下我和神风帮扯上了些干系,帮里的漂亮女子已经多到我眼花缭乱了,唉!而且还有几件麻烦事缠上了身……」随即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简略的说了一遍!

 

  祁楠志沈声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若不能找到真凶,他们终究对你心存疑虑,不肯轻易放你离开的!」

 

  任东杰淡淡道:「我若真的想走,凭那几个当家还拦我不住!可是不把整件事情搞的水落石出,我发誓绝不离开金陵城!」

 

  祁楠志微微颔首,突然抓起一罈女儿红凑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吞着香醇的烈酒,两道酒线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洒落在他赤裸的宽厚胸膛上。蓦地里他反腕一摔,将酒罈狠狠的砸在了路面上,「噹啷啷」的碎成了几大块!

 

  「不管凶手是什么人,想刺杀凌夫人那样的美女就属罪大恶极!」他把胸膛拍的砰砰响,大声道:「小任,咱们一起去神风帮!有我帮着你,肯定很快就能把那傢夥揪出来!」

 

  任东杰脸上浮现出感谢的神情,嘴里却故意道:「帮我?说的好听!想来你也是为了欣赏我刚才说过的那些美女吧……」

 

  祁楠志一怔,大笑道:「好小子,你果然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时,长街彼端突有个青衣武士策马奔到了任东杰桌边,矫健的翻身跳下马背,拱手道:「任公子,总坛里举行午宴招待四方来宾,罗当家请您迅速回去赴宴!」

 

  说完,又看着祁楠志道:「这一位是祁大侠吧?鄙上说,您如果肯和任公子一起前来,则神风帮上下不胜荣幸!」

 

  祁楠志惊奇的道:「我进入金陵城还不到两个时辰,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青衣武士恭敬的道:「像祈大侠这样的知名之士,走到哪里都会很快地被人认出来的!在您距离金陵城尚有百里之遥时,鄙下就已经作好了迎候客人的准备了!」

 

  祁楠志开心得大笑,说道:「恭维话我总是很爱听的……但你们当家想要请我,光靠两句恭维话可不够,除非你们有上好的美酒、绝色的美人……」

 

  青衣武士抢着道:「我们早已备好了波斯运过来的葡萄酒,还请了『风月小筑』里最当红的几位花旦歌舞助兴,祁大侠若肯赏面前往,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祁楠志拍掌道:「既如此,你想叫我不去都难了!咱们还等什么?走呀!」拖过任东杰的手,兴緻沖沖的就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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